第三章 孤身過江(1 / 3)

天地君親師,你敬哪一樣?

原刀齋跪在大殿,膝蓋下的暗金石板隔著衣服傳過來冰冷的觸覺。

大殿內空無一人,他在等,等大唐至高的天子。

錢青的話讓他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上不負天下不愧地,所以連死亡也不畏懼,假若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話,我能如此坦蕩麵對麼?原刀齋捫心自問,他想要找到一個信念,一個自己可以為之奮不顧身罔顧生死的信念。

偏殿傳來一陣腳步聲,年輕人的叫罵聲從偏殿一路傳進大殿。

原刀齋知道,皇帝來了。

新登基的新皇隻有二十歲出頭,新人出頭正是立威的時候。皇帝身邊跟著今日傳密令的小太監,從皇帝進入大殿後,原刀齋附著身子跪的更低了。

這十多年養成的習慣,一瞬間讓原刀齋明白了一個道理。

天地君親師,他原刀齋不敬天也不敬地,他敬的是君,是親,是師是活生生的情義。

“原刀齋,平身吧。”

皇帝在龍椅上坐定,漫不經心地讓原刀齋起身,手裏還抓著奏章在看。

小太監懂事地快步走到原刀齋身邊,取過黑漆盒子,呈到皇帝麵前。

他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是如這般被生生切下的人頭,放的這麼近卻從來沒有過,皇帝看了一眼,確定裏麵是錢青的頭,便撇過頭去,擺了擺手示意小太監拿下去。

殿內原刀齋立馬又跪了下去,怕是驚擾了聖駕。

“原刀齋,連你也不聽朕的話了麼?”

原刀齋不明緣由,皇帝此言何意?隻把頭放的更低,上半身都要貼到石磚上了。

“我已經賜了你平身,你就不用跪。起來吧!”

皇帝聲音很大,大的在空曠的殿內一直餘音不絕。

原刀齋站了起來,仍舊是低著頭,不敢去看龍椅上那個人。

“朕要天下的官都怕我,但不要你怕我,也不要天下百姓怕我。原刀齋,太尉的事情你辦的很漂亮!你持皇命行事,在外便如同我親臨,我做你後盾,你不用怕任何人。朕倦了,你退下吧。”

殿下白衣人,行了叩拜禮,便後退著走了出去。

行到宮門口,小太監一路奔跑著趕上原刀齋。

“原先生,等等,原先生。”

太監跑到跟前,便跪地不起,道:“上諭,密令。要原先生趁夜啟程,今晚過淮水。”

原刀齋接過竹筒,皺了皺眉頭,隻想這次為何如此匆忙,需要連夜兼程。

帝王心術他不懂,皇帝要他辦的事兒他不用考慮其用意,隻要辦好就成了,想通這一點,原刀齋無掛無礙地出了宮門。

西城,一座三進的宅院,隱沒在市井之內,宅院邊就是一條鬧市街道。

這是原刀齋的家,裏麵住著他的妻子女兒和十位奴仆。

看門的老賈見主人回來了,趕忙上前幫主人去拿刀。原刀齋將寸光交到他手中,老賈拿著刀便往內跑,邊跑邊喊,道:“老爺回來了,晴娘快去準備熱水,小梅去叫夫人,小卓叫廚房去準備飯。”

原刀齋的老婆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原刀齋本人是一個難得的美男子,加之先天擁有著的那股冰冷氣質,放到人群中絕對是光彩奪目的那一個。他不曾想過自己會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成家生孩子。

人活於世,萬事都不由己。

若能萬事自己做主,那該多無趣。

二樓小窗台,女子披散著頭發靠在窗沿,一雙明眸含情始終放在進門的原刀齋身上,不曾移開過。她不算美人,最不喜往臉上抹粉塗膏描眉也不肯,五官不夠精致,隻一雙眼睛,澄明透亮,宛如空山新雨後嫩芽葉尖上懸掛著的一枚露珠。

原刀齋感覺很平靜,看著妻子眼睛的時候整個人像是經曆了一場精神上的洗滌。

兩人隔空對視著,俱都嘴角淺笑,兩心知不與外人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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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時辰前,升平殿。

百官齊聚,太尉錢青稱病不朝。

懷素上師站在皇帝左邊,右邊站著劉公公。

皇帝招了一下手,劉公公拿著聖旨站到前麵,尖細的嗓音極具穿透力。

“皇帝詔曰:新皇登基,威加海內。各諸侯,王室親眷。凡有子嗣者,皆分封侯爵之位,以彰聖寵。”

這是懷素入朝為小皇帝獻的第一策,大唐宗室,封王封侯者甚重,各地諸侯擁兵自重,已經形成裂地而治的事實。小皇帝想要中央集權,削弱地方諸侯。懷素為皇帝獻一策,即是借由加封諸侯子嗣,子嗣成候自然需要封地,封地從諸侯領地分出來,以達到削弱諸侯實力的目的。化一強為眾弱,破頑石為碎沙!

隻這一招,以利益引誘不甘低人一等的庶出子嗣,自然要生出動亂。

老爹辛苦攢下基業,兒子們要分家。

若是齊心協力自然不怕,可有句古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懷素,你做和尚可惜了。”

懷素獻策之時,皇帝是這麼說的。

大殿下,一個金龍冠中年人出列,他原本就站在所有人前麵,這麼往前一邁步子,便是升平殿內距離皇帝最近的人了。

“皇上,臣以為,此舉不妥。子嗣繼承乃是各家臣屬的家事,從高祖起便是長子繼承,一直到現如今沿用上百年時間不曾改變。忽然變更,恐帶來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