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揪著傅馳的衣服追問,眼裏的期待那麼明顯,傅馳根本不忍心告訴他結果。
然而晏淮已經從他的沉默裏知曉了答案,意識到之後,眼裏的期待全部化為了烏有,隻剩茫茫的恍然。
傅馳垂眸望著他的發旋,歎息輕飄飄的。
他拇指輕輕摩挲著他後頸上凸起的幾截骨頭,說:“我已經讓人去查了,會有好消息的。”
所以現在隻能等。
晏淮最煩的就是這個結果,他在等待裏吃了多少苦,他自己都數不過來了。
“又是等……能有什麼好消息?”
晏淮心中有氣,還氣得不輕,直接就把矛頭對準了傅馳——
“上次你也說會有好消息,結果呢?雲峰現在躺裏麵了——”
他可能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太失智了,不該對傅馳發脾氣,所以那泄憤的一巴掌悶悶地拍在牆壁上,震得手臂發麻。
晏淮彎下腰,手肘抵著膝蓋,把整張臉都埋進掌心裏,埋得很緊,把所有的抱怨都憋了回去,自己消化。
傅馳看著揪心不已,他倒是希望晏淮發泄出來,罵自己一下,打也行,他都抗得住。
“沒事的,會好的……會好的……”
一個人麵臨著巨大難關時,所有的安慰都顯得諷刺又可笑。
晏淮壓抑著自己,在醫院裏失魂落魄了整個下午。
找醫生了解了近一個小時的關於姚雲峰的情況,又再次進到病房裏待了半小時,滴滴答答的機器運作聲攪得他頭昏腦漲。
在這件事上,傅馳勸不動他一點兒,還是晏正鬆的電話打過來他才知道回家的。
傅馳拉著他的手帶他出醫院,邊走邊告訴他:“他不會沒人管的,我已經留了幾個人下來,我出錢出力,給他找最好的醫院,最好的醫生,想盡一切辦法都會保住他的命的,你不要太擔心。”
保住姚雲峰那條命,就是保住晏淮脆弱的精神世界。
傅馳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狀態了——那個遊輪上,南灣墅裏,還有在晏家老宅……
眼中的憂愁好像化不開一樣,積在裏麵示人,看著像個傀儡娃娃。
晏淮這樣的麵孔曾經頻繁地出現在傅馳的夢境裏,醒著時出神了也會想起,他每次都覺得心髒緊得慌。
他才十九歲,這麼好的年紀,應該每天都開開心心才對,為什麼要麵對這麼多沒有道理的事?
被折磨得半點兒這個年紀該有的朝氣都消失了,多可惜……
傅馳開車把人送回了家,又陪著他進去,晏正鬆已經在客廳裏了。
所有的委屈與傷心在見到親人的那一刻就傾巢而出,晏淮看向父兄的眼神濕漉漉的。
晏正鬆被他那眼神看得一愣,趕緊衝電話那頭交代兩句後掛了,到他身邊來——
“怎麼了小寶?燒嚴重了嗎?”
晏淮低著頭搖頭,任晏正鬆如何關心都不吭一聲。
傅馳委婉地告訴他,是姚雲峰出事了,情況有些嚴重,晏淮受不了才會這樣。
“好端端的一個孩子怎麼就出事了?怎麼回事?”
晏正鬆不解,傅馳正要開口,晏淮就上樓去了,他不願意再聽一遍。
整個事情太過複雜,晏正鬆要問,傅馳就言簡意賅,還撒了個小謊,沒提那些陰謀。
交代完畢,晏正鬆接受了這個編織的謊言,但接受不了傅馳待在這裏,昨晚已是開恩,今天卻沒有特殊情況了。
傅馳也自覺尷尬,況且晏正鬆和羅汀柏都在,晏淮待在自己家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他隨便找了個理由就告辭了。
晏正鬆連客氣話也沒有,就吩咐趙阿姨去送一下客,自己轉身上了樓,到晏淮的房間。
推門進去時,晏淮正在喂貓。
那小東西剛撿回來的時候還是個芒果核,現在都跟普通成年小貓一樣了,毛發光亮的,好像還有要長的意思。
“喂貓呢……”
晏正鬆在晏淮旁邊陪他蹲下來,摸了摸晏寶那條翹得高高的尾巴,感歎道:“越長越大了啊……”
晏淮沒說話,又往那個小盆裏倒了點貓糧。
他很安靜,眼神很安靜,透著股死氣沉沉般的安靜。
晏正鬆不免心疼,手掌落在他瘦弱的後頸,輕輕的、慢慢的,一遍遍地拍那裏,問道:“你真的很喜歡他嗎?”
就像當初撿到這隻貓一樣,晏正鬆那時也這麼問,晏淮此刻的回答也如當初那般,不過已經沒了那充滿期待的眼神,隻是很輕的點了下頭。
晏正鬆對自己的孩子付出了大量的愛,毫無保留,把自己能給的一切都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