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夢裏,傅馳竟然夢到了小時候的晏淮——
夢境中,他跟一些人一起身處一座正在往下的電梯裏,前麵站著一個很高大的男人,光是背影就能看出來氣度不凡。
那人抱著一個披著西裝外套的孩子,六歲左右的小娃娃皮膚雪白又軟乎,戴著口罩和墨鏡。
看得出來他的父親在很用心的保護他,但他有點好動,自己動手把墨鏡摘了,又把口罩扯到下巴,露出一張精致的小臉蛋。
傅馳第一眼就認出那是晏淮——
特別奇怪,他明明沒有見過晏淮小時候的樣子,唯一一次也是很久以前調查晏正鬆的兒子,看到的一張小晏淮被晏正鬆抱去法庭時被拍到的照片——
當時孩子還裹得嚴嚴實實的,根本看不清五官。
但現在一見到,傅馳就十分確信眼前這個被父親抱著的小家夥就是晏淮……
六歲左右的晏淮,漆黑清澈的眼睛裏一片純真,麵對陌生人時會笑,露出一點已經長齊的乳牙。
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傅馳覺得自己見到這個孩子的第一眼,心化了,腿也軟了。
小家夥友好的對他笑,又好奇地伸出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想抓他,輕輕的啊了一聲。
那一聲幾乎把傅馳整顆心喊得要化成水。
但電梯降到一樓打開,大門外麵嘈雜的媒體將一切漣漪都擊了個粉碎。
晏正鬆第一時間把外套往孩子腦袋上拉,罩住整個人,往懷裏抱得緊緊的,不露出半點兒給那些閃個不停的閃光燈拍到。
“晏總,請問您和夫人的離婚進程怎麼樣了?”
“孩子交給誰來撫養呢?”
“晏總,聽說您夫人在您外出期間與初戀長期同居,並且將私生子與您的孩子養在同一個屋簷下,對此您是什麼想法呢?”
“晏總,您對您夫人還有感情嗎?如果她認錯並且悔改,您是否也會維持婚姻事實?”
“對於宋氏大公子的奪妻之舉,您是否存在報複心理?晏總。”
“孩子還這麼小,您將他帶到法庭來參與父母的恩怨,這合適嗎?”
“晏總,您說一說吧——”
“晏總——”
“……”
一大堆令人頭疼的問題接二連三的問出來,晏正鬆抱著孩子在保鏢的簇擁下一言不發,艱難走下法院大樓那幾十米長的台階。
車門“砰”的關上,隔絕了一切聲音。
小晏淮安安靜靜的待著,晏正鬆把他抱在腿上,終於取下裹在身上的外套。
傅馳在這場夢裏的身份好像是保鏢,此刻就坐在晏正鬆旁邊的位置,替孩子拿零碎的東西。
八月酷暑,出門在外穿的是短袖跟短褲;所以當寬大的外套被拿走,暴露出一部分肌膚時,傅馳就看到了小晏淮身上的淤青和傷疤……
淤青不是很明顯,要仔細看才看得到,但已經形成的傷疤卻肉眼可見,就這麼殘忍的印在一個六歲小孩兒身上,叫人見了不免心驚膽戰。
傅馳瞥見的那一刻,手腳都冰涼了,以至於晏正鬆喊了兩聲他才回過神來,連忙從書包裏拿出他要的藥膏。
“小寶別怕,以後跟爸爸一起生活,不會再有人欺負你的,乖哈……”
晏正鬆剛才麵對媒體時,臉色冷硬得嚇人,這會兒麵對自己的孩子,神情卻柔和得沒邊兒了。
小晏淮十分乖巧安靜,一動不動的坐在父親腿上,任由抹藥。
傅馳一眨不眨的看著這個漂亮的小男孩兒,眼睛都看酸了,酸得要掉出眼淚。
對於生母,晏淮極少提起,為數不多的幾句話已經透露完經曆——
燕嫣對自己跟晏正鬆生下的孩子十分厭惡,居然不顧仁義道德虐待孩子……
聽到和看到是兩種不同的感受。
傅馳之前有想象過那是什麼場景,但隻是開了個頭就被一股強烈的窒息感給逼退了畫麵。
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親眼目睹——
雖然夢境與現實可能存在偏差,但這個小孩子平靜的眼神是那麼的真實,就像晏淮偶爾出神時的眼神一樣……
這就是晏淮,這就是真實發生過的……
傅馳看著那些傷痕,手和心髒都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如果可以,他此刻的呼吸可能淩亂得不成樣子,簡直到了嚇人的地步——嚇一個小孩子足矣。
但這是在夢裏,他覺得身體根本不由自己做主,臉上好像一絲表情也沒有。
他是個徹徹底底的保鏢。
他做不出脫離這具身體以外的反應,但小晏淮能隨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