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班委會開得我極其不淡定,我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鄧大班主任對我平日裏處於高三還活力四射的樣子有所希冀,對於接下來這場很重要的高三初始之時的動員家長會,他竟然輕描淡寫地就全權交給了我來主辦,所謂全權,也就是,他除了吩咐了一句“要召開一個家長會,蘇越你自己看著辦”,然後就甩手把我們轟出了辦公室。
鄧大班主任是一個堪稱世界第十奇跡的班主任,我們人人都愛他。
他來的第一麵我並沒有見到,所以夏桔告訴了我她的第一印象:“長得還可以,就是香水味道太濃了。悶。”
然後我第一眼見到他我就深深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如三月的櫻花色一般的嬌嫩麵容,以及那櫻花散發的古龍水味,那櫻花搖擺的柔弱姿態,以及那櫻花內在的柔和態度。就在我們大家都覺得這班主任性取向不明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對我們的心態產生了腦電波的共鳴,他在我們周日上自習的時候又無良抱來了一個兩歲的粉嫩嫩胖嘟嘟的小妹妹。就在我們全班都一廂情願這個小妹妹應該叫他舅媽的時候,那奶聲奶氣喊出來的聲音又分明是“爸爸”。
一時間整個班級關於華悠和鄧希美好的構想至此化作鳥獸散,消失於滾滾塵煙。
正在我焦頭爛額於家長會構成,家長會資料準備,家長會老師講話安排,家長會家長接待這種種雜事揉成一堆狠狠砸向我的小小腦瓜時,正班長的挺身而出讓我的靈台瞬間清明。我想也沒想就破口大罵:“坑爹的鄧希!我隻是個副班長!”
作為正班長,顏涵真的很有帶頭作用,這是我完全不能望其項背的。顏涵很優秀而很安靜,官方平均上全校例會被表彰的頻率約為一個月兩次,民間各種雜七雜八的聲稱其優秀穩重的傳聞永遠圍繞著我們這十七八歲少女少年的茶餘飯後,學校眾多青年都聽說過這個其實隻是和我們一屆的普通青年顏涵的名字,但是丟在人群中完全沒有人就知道眼前這個埋頭做事的人就是顏涵,有可能他在看書,有可能他在用那支很老很舊的SONY聽音樂,有可能他在做清潔在掃地,你隻會覺得他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隻是因為他太安靜,就好比,他其實已經坐在我前麵將近一周了,但是他的存在感卻很少。這種感覺很難描述,但是著實並不矛盾。
坦白說顏涵這種人和我就是截然不同的兩麵,我們作為共事的副班長和正班長,很好地詮釋了華而不實和實而不華這兩個人生的姿態。
於是我和顏涵的交流瞬間就多了起來,甚至莫名其妙地就會跟他一起上街,比如去采購家長會家長和老師們喝的茶,一起去圖書館收集要用的資料,然後在我實在是爭不過顏涵的情況下,隻好不遠萬裏為了節約班費走到附近的大學打印店去打印這一疊疊相關的資料。一個大中午走那麼遠去印東西,其實也便宜不了幾毛錢,但是顏涵總是緊皺著眉頭,這種壓抑讓我完全不想去嚐試著反駁他,隻好在這南方的暑氣並未消散的三十五度以上的九月的酷熱的中午,陪他穿越過人聲鼎沸的CBD廣場,再拿著一杯冰塊都能搖得嘩啦嘩啦的珍珠奶綠,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他沉默著獨自提著十多公斤的資料,徒步回來。
其實我們本來需要打印的資料並沒與這麼多,隻是臨走之前顏涵好脾氣地問了各科科代表有沒有需要複印的資料。我詫異於他的老好人和細心,跟在他後麵看他一個一個地問,再詳細核對清楚份數,印法,他問得平淡無波,隻有公事上的處事的理性,但是我明顯地看到了各科的科代表無論男女對他投來的熱烈的信任感和期待以及無可抑製地崇拜感。
這就是顏涵。
家長會就在高三開學的第二周末如期舉行,主持人毫不意外是我和體育委員徐亦非。我從開始就沒覺得顏涵會從事主持這樣的工作,試想一個人,讓他在一天在一群家長麵前唧唧歪歪的話語比整個高中三年說的話都要多,我完全不敢想象這是何樣的折磨。
顏涵帶頭開始倒水端茶,生活委員們要不就在門口接待家長,將家長迎到相應的座位,要麼就在顏涵的指導下把裝著茶水的紙杯放到各個座位上。我畫完黑板之後,就有些無所事事,坐在講台前麵的凳子上一邊熟悉稿子一邊看著周圍的同學的忙碌,一邊看時間,在想我爸爸到底多久到。
顏涵放下茶水,就從我身前波瀾不驚地走過,臉上的笑甚至是周圍的空氣卻都有了一種喜悅的亢奮感,我很是驚悚,因此不矜持地抬頭直接看著他的背影,眼光就被吸引了過去,他走到後門挽起了一個中年女性的手,那位阿姨穿著大多拚色花朵的雪紡上衣,極其隨意的直筒黑色寬鬆長褲,長長的黑的頭發全部束在了腦後,細碎的鬢發從耳邊垂落下來,是一種極其自由的,很隨意休閑的態度。我猜到那是他媽媽。顏涵右手挽著他媽媽,左手也一直握著她媽媽的手,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簡單和明快,偶爾又湊到她耳邊說著什麼,一邊說一邊笑得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