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人(1 / 2)

接下來的十來天,阿三纏著柳明玉,非要她送走朱長命給的兩個小歌伎。

相思水袖日夜擔驚受怕,生怕柳明玉真就攆了他們走,越發低眉順眼,不敢出一絲差錯。後來瞧著柳明玉沒有趕他們出去的意思,這才安了心。

阿三不依不饒,阿五費盡口舌,勸他別和姑娘作對,他也不聽,硬是堅持相思水袖留不得。

直到半個月後的晚上,輪到阿三值夜,柳明玉沐浴洗漱,換上寬鬆舒適的白色中衣,叫了阿三到她房裏,一邊吃阿五端過來的藥膳,一邊問道:“相思和水袖欺負你了?”

阿三撇了撇嘴,“我一拳頭就能揍倒他們,哪輪得到他們欺負我?”

柳明玉奇道:“那你為何非得叫他們走?”

阿五附和道:“是啊,朱姑娘也是一片好意,姑娘已經送走了她給的三個伶人了,再這麼著,難保朱姑娘不會有想法。再說了,那兩個人我瞧了,很是乖巧,不會輕易惹事,水袖的嗓子不錯,又能哄姑娘高興,阿三你就別固執了。”

阿三閉著嘴不肯說話。

柳明玉看了眼阿五,“你歇著去吧,累了一天了。”

阿五溫順地道:“多謝姑娘體恤。”說著,就退下了。

柳明玉又想去掐阿三的臉,他退開兩步,別扭地偏過頭,訥訥道:“這麼小就開葷,會死的。”

什麼?

柳明玉捉住他的手腕,問道:“你剛說什麼,再說一遍?”

阿三的臉上暈開一抹匪夷所思的紅色,語速飛快地說道:“我聽人家說建平伯的姑娘就那麼死的,她小小年紀就好色,找了兩個觀音宅的雛兒開葷,哪知道就死在床上了,流了好多的血。朱姑娘一看就不是正經人,幾個月前她病的都下不得床了,半夢半醒的盡說糊塗話,叨叨著觀音宅的哪個小倌俊俏,哪個小倌皮膚白嫩,哪個小倌的鳥兒大——”

他突地住了嘴,臉蛋漲得通紅。

這觀音宅大有名堂,取名帶送子觀音之意,裏頭是各色年輕貌美的小寵男妓,初建時是給富家夫人借種生子的。

大齊的女子雖然短命,卻個個都好生養,但凡哪家生不出孩子,人們都會把錯處怪在男人身上,丈夫必須同意妻子借種。他家若是富足,那他妻子十有八九會去觀音宅,若是個貧困的家庭,那妻子就去低一檔次的勾欄院。

後來,大齊的貴女一個個都給寵壞了,學著男子幹起了風流韻事,觀音宅的主樓就成了專供豪富顯貴之女取樂的場所,另有別院餘桃館接待好男風的官員富商。

很久以前,齊路遲移情別戀,柳明玉放縱過一段日子,雖不至於真的叫個小倌床上伺候,但是跟著榮壽公主見識了不少風月場麵。

此刻聽阿三一席話,柳明玉琢磨著自己對觀音宅了如指掌,朱長命若想知道其中奧妙,以後不妨透露一些,讓她解解饞也好,反正她就嘴上叫的響,玩兩個小戲子歌伎就罷了,打死她也沒膽子踏進觀音宅。

“你想太多了。”她放開阿三的手,枕著手臂朝天躺著,調侃道:“有你這麼個公夜叉守著我,誰有膽子爬我的床?”

阿三隱約覺得自己被戲弄了,又想公夜叉不就是說他凶神惡煞,爺們兒味道十足麼?不覺得意起來,抱著手臂得色道:“那是!”

相思和水袖就這麼留了下來,過了兩天,柳明玉叫人在後院的空地上搭起了戲台子,接著撤了正對著戲台的涼亭裏頭的石桌石凳,換上了矮桌、貴妃椅、繡墩等物件。等著布置妥當了,她差遣小廝尋了當紅的戲班子回來,閑來無事就領著一幹長侍伶人聽戲。

這日,戲台上演著將軍出征,阿三看得津津有味,阿四跪坐在柳明玉身後,替她捶著肩膀,阿五負責斟茶倒水。相思和水袖搬了繡墩坐在亭子兩旁,他們都是唱曲彈琴的,耍刀弄槍可不成,見著台上的人威風凜凜舉著旗子,也覺新鮮。

小廝仆役無事不得見女主子,一出戲看完,忽有小廝在亭子外張望,阿五走了過去,跟他交頭接耳幾句,便回來說道:“姑娘,齊少爺來了。”

柳明玉問道:“往這邊來了?”

阿五一愣,他本以為姑娘會立刻奔出去找齊路遲的,不成想她連眼睛都不抬一下。頓了頓,他回道:“齊少爺剛進了正門。”

柳明玉點了點頭,不再言語,示意阿三拿了賞錢給戲班子的班主。

阿三去了又回,等了半天也沒見著齊路遲的人影,不禁嘀咕道:“齊少爺最近沒傷著腿腳吧?從大門過來多少路啊,他能走上半個時辰。這都好幾回了,從前也不見他這麼磨蹭。”

阿五微笑道:“姑娘倘若心急,不如我扶您出去找找?”

找?找去靈犀閣嗎?

兩個多月前,正是因為齊路遲進了柳府大門,過了大半天也不來海棠苑,柳明玉等的焦躁不安,撇下長侍,一個人尋了出去,在靈犀閣那兒瞧見齊路遲擁著柳萌萌,輕輕拍著她的背脊,悄聲說著什麼。

這般親昵的舉動,看在柳明玉眼裏,自然成了某種挑釁和宣告,她驚怒交集之下,尚且來不及上前質問,舊疾複發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