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傾覆(2 / 3)

——“如此看來,聖上早該處置這個狗官了,真是自作自受,活該!”

柳義父子腳底像是生了根,雖然窘迫得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卻動彈不得,隻能漲紅著臉,聽著周圍的人嘲笑的言語。

於是,短短幾天的光陰,柳尚書府幾經起落,最後落了個人走茶涼的下場。

柳府的家丁全都散了,唯有馮管事收留了無處可去的柳義父子,將他們帶到自己的宅子裏。

柳義握著他的手,感歎道:“馮九,我就知道你是個忠心的,你放心,等到我東山再起之日,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馮管事佯裝詫異道:“老爺不準備帶著少爺回去老家嗎?”

柳義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咳嗽了一聲,沙啞道:“原本,我打算呆在家裏養病,待到秦王救萌萌出來,咱們一家子人從長計議,可恨那孽障手段狠毒,設計讓我丟了官還不夠,竟是想要趕盡殺絕……咳咳咳……”

他彎著腰又咳嗽了一大會兒,喝了兩口水,才道:“隻要萌萌回來,有她出謀劃策,我定能官複原職,到時候,我絕不會輕饒了那混賬東西!”

馮管事一聽這話,哪裏還有不明白的,低喃道:“原來真的是大姑娘動的手腳,她一個十來歲的姑娘家,怎會有這樣縝密的心思……”

柳義不悅地蹙眉,心道馮管事說柳明玉的心思縝密,不就是等於說他的計謀策略比不過那孽障,所以吃了許多虧了?

他冷哼道:“那孽障六親不認,算計起人來毫無顧忌,而我始終念著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對她多有手下留情,因此落了下風,屢次著了她的道。”

柳萬裏在旁插嘴道:“父親,我早說了咱們不能放縱明玉,她就是仗著咱們對她的感情,才敢肆無忌憚地陷害咱們。”

柳義看向馮管事,笑容透著寒意,“馮九,那孽障如此待我,我也不會讓她的日子好過。你先去一趟卓府,將我的近況說給她聽,且看她有什麼反應。”

馮管事猶豫道:“這……”

柳義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你隻管大膽的去。”

馮管事收留柳義父子,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心裏也盼著秦王能早日救出二姑娘,以秦王的地位和二姑娘的本事,說不定老爺真有東山再起的日子。

於是,他聽從了柳義的話,第二天早上就去了卓府。柳府出了這等事情,他沒臉麵走正門,隻能繞到了角門附近,賊頭賊腦地窺探了半天,正想上前去跟門房說兩句,請他幫忙支會大姑娘,卻見有人向著這邊走了過來,兩個守門的仆從見到了他,立刻規矩地站到了兩側,讓出位置來。

馮管事仔細一瞧,那人年紀不輕了,衣著倒是光鮮的很,許是因為吃穿用度不錯的緣故,看起來也是精神矍鑠的模樣。他呆呆地看了許久,才認了出來——那不是海棠苑裏的福叔嗎?那個總是垂頭喪氣的老頭子,如今怎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有些不確定地喊了聲,“老福?”

福叔笑眯眯地道:“原來是馮管事,怎麼您老來了也不走正門,卻往這邊跑?”

馮管事眼見從前需得低聲下氣跟自己說話的人,現在已經比他高了一個頭,心裏頭很是不舒服,訕訕地敷衍了幾句,又問道:“大姑娘可在府上?”

福叔點了點頭,“大少爺和少夫人都在院子裏,這段時間府上沒多少事情,他倆常常在一塊兒聽戲,夫妻倆好著呢。”

馮管事知道福叔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但是心裏仍是止不住的氣悶,暗道柳明玉在家當姑娘的時候,那可是極為厭煩卓長空,死活不肯嫁給對方。原本他還以為兩人成親了必會吵鬧不斷,柳明玉說不定沒過幾天就哭著跑回來,對著老爺訴委屈了,到時他可以在旁邊看個笑話……沒想兩人的感情竟然這般好,反而老爺、少爺、二姑娘,還有自己的日子是越過越難受了。

他強笑道:“這真是好事,可否讓我見一見大姑娘?實不相瞞,老爺病了,不能出來走動,他有些話讓我捎給大姑娘。”

福叔奇怪地看著他,“馮管事一定是聽錯了,上回您家老爺來的時候,可是說了叫少夫人好自為之的,瞧那樣子,他是不想跟我家少夫人來往了,少夫人也說了早同他斷絕了父女關係。”

馮管事暗恨這狗仗人勢的奴才蓄意為難他,麵上卻笑道:“什麼你家我家的,不都是一家嗎?”

福叔刹那間冷了臉,“不敢當,少夫人在柳府過的什麼日子,您老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少夫人福大命大,早被你們害死了。”

這話說的難聽,馮管事的神色有些難看,冷冷道:“我看你是瞧見柳府沒落了,這才忙不迭和我們撇清幹係罷?你這樣的作為,就不怕旁人指責大姑娘嫌貧愛富、忘恩負義嗎?”

福叔笑了笑,說道:“早在大姑娘出閣後,就忙不迭想跟你們撇清幹係了。馮管事,你當年在大姑娘身邊安排成年男子伺候,之後又將血影門細作送到大姑娘的院子裏,這些事情,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你若還賴著不走,我立刻揪著你去官府!”

馮管事臉色一白,嘴裏罵了幾句,拂袖離開了。

今時不同往日,誰都知道聖上恨透了血影門的賊寇,柳尚書府已經沒了,他如果在這個時候和血影門扯上關係,難保不會被當成血影門餘孽處置了。

因此,馮管事腳下生風,跑的飛快,回到家裏,就對柳義訴苦道:“老爺,我為了您和少爺拉下老臉,左右求了老福半天,他隻對我冷嘲熱諷,還說咱們落到這般境地全是咎由自取,您和少爺是活該栽了跟頭!”

柳義喝了一口藥湯,不以為然地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他側過頭,看了看柳萬裏,說道:“等會吃過了飯,日頭最盛之時,你就扶著我走去卓府。”

柳萬裏驚道:“父親不可!您尚在病中,哪裏能走那麼遠的路,更何況還是在大太陽底下?”

柳義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泰然自若地道:“那孽障最喜歡與我作對,如今見我落魄了,幸災樂禍還來不及,哪會想要幫我,更不會想看見我,必然會叫我在日頭下曬著。”

他停頓了會兒,老神在在地繼續道:“現在京城的百姓全忘了她從前的惡毒名聲,一個個的都在稱讚她智勇雙全,我就要他們瞧瞧,他們眼裏不讓須眉的巾幗女英究竟是個什麼麵目。”

說到這裏,他眼裏閃過一絲狠厲的光芒,望向了馮管事,吩咐道:“馮九,待會兒到了卓府的大門前,你盡量鬧出些動靜,好叫旁人來看個熱鬧。那孽障嫁了人,為了卓老頭和他的孫子著想,也不會想讓旁人以為她是不孝不仁的混賬東西。到時候,她不但會請咱們進府,還得好吃好喝地供著咱們,要不我就把她的忘恩負義喧嚷出去。”

馮管事想著雖說他現在尚有餘錢供著柳義父子,但是他沒有進賬,總有一天會入不敷出,如果柳義父子能順利搬進去卓府,那他也能順理成章地跟著住進去,而且看在老爺和少爺的麵子上,福叔那樣的狗奴才再不能給他臉色瞧,他依然是府裏的半個主子。

他越想越興奮,奉承道:“大姑娘的那點子算計,在老爺麵前完全不夠瞧的,她雖然害了老爺,可到了最後吃虧的卻是自己。”

柳義洋洋自得地笑了起來。

午時左右,柳萬裏果真扶著柳義,帶著馮管事一道去了卓府,三個人大老遠的就瞧見卓府大門前停放著幾輛騾子拉的長板車,正有人往上麵搬著大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