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玉知道柳義住在馮管事家裏,暗道不知馮管事得不到好處,還能忍他多久,一邊看著唐清流微笑道:“表哥知道的倒是清楚。”
唐清流臉上一紅,訕訕道:“也不是我特意打聽的,隻是……那間賭坊是清澤的朋友打理的,你也曉得清澤和萬裏從小就不對付,他一聽說萬裏稀裏糊塗地欠下了銀子,就伺機尋事去了,我也勸不住。”
柳明玉隱約記得唐清澤和柳萬裏的怨仇,似乎在唐家和柳家還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時候,唐清澤曾經當麵對柳萌萌說了不中聽的話,柳萬裏護妹心切,反過來指責唐清澤,說他一個商賈之子哪來的膽量對官家女兒出言不遜,唐清澤的脾氣沒他哥哥好,因為這事和柳萬裏大打出手,最後兩個人都吃了不少的苦頭。
這回柳家栽了跟頭,唐清澤絕對是最高興的人之一。
唐清流以為她沉默不語是在擔心柳萬裏,當即勸道:“你不用太過擔心,清澤他曉得分寸,不會真的叫人卸了萬裏的胳膊。”
柳明玉醒過神來,抬眸看著唐清流,輕笑道:“二表哥就是真的斷了他的手臂,同我也沒幹係。”
唐清流隻當她嘴硬,又勸了幾句,眼角瞥到依然一動不動趴著的卓長空,壓低了聲音,有些難以啟齒地道:“其實這次過來,外祖父……唉,表妹,我先給你把脈。”
柳明玉不動聲色地將手攏進袖子裏,平淡道:“我沒懷上。”
唐清流的麵色更紅了,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這些話本該是女人說的,可是梁氏是卓長空的後娘,平時對卓家兩位少爺算不上多麼好,哪裏會在乎卓長空的子嗣問題,而唐家雖然有幾個女孩子,但她們不是年紀太小,就是跟柳明玉全無半點交情,不好開口說這事,於是外祖父就讓他來當說客了。
他低頭灌了兩口茶,耳朵都紅透了,低聲道:“雖然你們才成親,但外祖父說有個孩子是最要緊的,拖下去就怕日後——”
柳明玉卷起經書,點了點卓長空的方向,心平氣和地道:“等他養好了身體再說。”
唐清流看見卓長空沒精打采的樣子,心裏記下了,想著等會回去,一定要給表妹夫送些強身壯體的補藥過來。
另一邊,柳萬裏半夜三更的偷偷溜回了馮管事家裏,乍然瞧見家裏頭一片狼藉的模樣,心裏頓覺無比內疚,對著柳義跪了下去,羞愧道:“父親,兒子對不住您!”
柳義恨道:“萬裏,你好糊塗啊!”
自從柳義丟了官以後,柳萬裏是屢次受挫,從前唯他馬首是瞻的朋友全都避他如蛇蠍,他心裏頭苦悶,因為對柳萌萌有情,又不能去花樓尋歡作樂,隻好一個人在外頭喝了悶酒,正所謂酒入愁腸愁更愁,他喝的多了,腦袋就不清醒,不知怎的就去了賭坊,還輸了不少錢,欠下了一屁股的債。
此刻柳義責罵他,他連頭也不敢抬,隻是一連聲地賠罪。
馮管事見他們父子二人如此,心中冷笑不止。
這可是他的家,賭坊的人砸的全是他的東西,這兩個人還當他們是高高在上的主子,隻管父慈子孝的,竟是一個人也沒想過跟他說句話。
馮管事勉強壓下了怒氣,語氣卻沒了以前的恭敬謙卑,稍顯生硬地道:“老爺,那些人怕是還會回來,為今之計,隻有請您拿出點銀子,散財消災了。”
柳義一聽這話就變了臉色,怒道:“馮九,我身上根本就沒有銀子,那幾口空箱子全在裏頭,你要就拿去罷!”
馮管事知道柳義必然是還藏著一筆錢財的,隻是不肯拿出來罷了,暗自冷笑了一聲,便裝作為難的樣子,歎道:“老爺,老奴年紀大了,這輩子是不能出去幹活掙錢的了,昨晚上老奴躺在床上,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早點賣了東西回老家安身了……”
柳義心中大怒,暗道馮九這個狗奴才,以前在柳府撈了不知多少油水,現在見他落魄了,就忘記了從前的恩情,把他當成了累贅,如今說了這種話,不是明擺著要趕他和兒子走嗎?隻恨他現在無處可去,不能和這個老奴才翻臉。
他深吸了幾口氣,不去看馮管事,鎮定地望著柳萬裏,說道:“我是幫不了你了,你且去你的外祖家,叫他們借你點銀子,助你渡過難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