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瑪一向不明白,她在奈特利先生心目中的地位最高,是他最關心和喜歡自己,這些決定了她的生活美滿;現在她發現馬上就要丟掉這一切了,剛覺察到。她因此而滿足,認為這是她本該有的,她一直很自然地接受這些;隻有在擔心他人搶去的情況下,才覺察出這些對她來講是一種無以言表的關鍵。一直以來,她始終認為自己是排在最前麵的;原因是他身邊沒有女性親屬,僅有伊莎貝拉,伊莎貝拉的資格跟她權衡一下還可以,她一直最了解,他對伊莎貝拉太喜歡和尊重了。從前的很多年裏,她始終在他心目中排名首位。她有些不太稱職;她經常不細心,固執,不聽他的勸告,有時還有意反駁他,他的一半長處她都未能發現,不同她爭執,原因是他不同意她對自己所持的那種不正確的和自大的評估——但是,因為是親屬,再加上習俗,還因為心靈純潔,他喜歡她,打她孩提時代就關懷她,努力地幫助她向上,還渴望她舉止正派,其他人完全不可能有這種想法,雖然她的毛病很多,她明白自己是他所關愛的;她還不夠可愛嗎?但是,在一定會自然而然出現的結果真的看出了一些苗頭的時候,她便不能順其自然了。哈麗埃特·史密斯可能以為她很適合接受奈特利先生那特殊的、執著的、強烈的愛的。而她反而做不到。她不會覺得他會茫然地喜歡她。剛剛就有一件事證實了她的想法,表明了她是公正的——發現了她對貝茨小姐的所作所為,他太驚奇了!
對於這件事,他同她談了他坦率而熱烈的想法!而不是指他對她的這個過失反應得太厲害了——相反的,假如他的這種表現是本著高出正常的公正和合理的好意的更加溫和的態度,那可就太熱烈了。她可不這麼認為,也沒有值得叫她合適的地方;他會以她這時心裏想到的感情去愛她。可是她&強烈或冷淡地‘覺得哈麗埃特在哄騙自己,是把他對她的關心想得太高了。她一定要有這種想法,這都是因為他——無論結果怎樣,她都不在乎,希望他永遠不娶妻子。真的,如果能讓他一輩子不成家,她覺得自己會很滿意的。在她和她父親麵前,他仍然是那個奈特利先生,對所有人而言他都還是那個奈特利先生;不要消除了登威爾和哈特菲爾德之間的珍貴的友情和相互之間的信賴,那樣的話,她就能夠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了。的確,就她而言,也不適合嫁人,嫁人以後就無法侍奉她父親了,也無法在他身邊盡孝了。不能將她跟她父親分離。她不可以嫁人,就算奈特利先生對她求愛也不可以。
她隻有完全期待著哈麗埃特會落空;她想,如果下次發現他們二人在一塊時,起碼要能確定一下會不會有希望。從今天開始,她準備嚴密認真地注視他們,雖然過去她幾乎遺憾地誤會了她所注意的人,但她仍不明白該如何來相信自己這回居然也將是茫然的。她天天都期待著他回來。她的洞察力馬上就會被派上用場——在她努力地想一個問題時,覺得迅速得驚人。這段時間裏,她不想見到哈麗埃特。到一起對誰都不利,如果接著說下去,對這個問題也不利。她認為,如果還存在疑慮,她就不會承認,但是她卻沒有證據來消除哈麗埃特的念頭。聊起來隻能氣惱。因此她就以一種親熱而又堅定的口氣寫了封信,告訴她暫時不要來哈特菲爾德;講了她的想法,認為還是別接著費心思去議論一個問題;以後再到一起時,除非有其他人在場——否則她是不讚同tete—a—tete——那麼他們便能夠忘卻昨天的議論了。
哈麗埃特聽從了她的意見,同意了她的想法,非常激動。
這個問題剛放下,便有客人來了,將愛瑪的頭腦中在過去的一晝夜裏時時刻刻都思考著的問題打消了一些。威斯頓太太剛剛去看望了她未來的兒媳婦,在回去的路上順便到哈特菲爾德來,原因是她覺得應該來看一看愛瑪,同時又可以讓自己放鬆放鬆心情,她詳盡地講述了這次非常有意思的會麵。
威斯頓先生送她去貝茨太太家,很成功地表現出了他那應有的關心。他們坐在貝茨太太的客廳裏等了有一刻鍾,很難為情的,其實對愛瑪也沒什麼可聊的,隻因為她去勸說過菲爾費克斯小姐陪她一塊去散散心,如今回來了,將要講的,令人高興的話,就不少了。
愛瑪懷著一些驚奇,在她朋友講述的時候盡可能地把事情問個明白。威斯頓太太離開家去造訪時的心情是矛盾的。開頭,她覺得現在完全沒必要去,隻給菲爾費克斯寫封信就可以了,等以後邱吉爾先生能想開了他們已訂婚這件事時,再相應地去造訪一下就可以了;而她詳細地周全地思考一遍以後,覺得這麼做不會帶來任何非議,就算會是這樣,也無所謂;他認為這種事總有一天會傳出去的。愛瑪笑了笑,認為威斯頓先生的想法很實際。反正,他們去拜訪了;那位姑娘看起來很煩惱很窘迫。她甚至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從她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能看出她有多難堪。老太太靜靜地,發自內心的滿足,她女兒的欣喜——她高興得幾乎不能正常講話,這太叫人欣慰了,實在是十分感人的境況。她們二人表現出的高興勁太值得尊敬了,那種感情太無私了;凡事都在替簡考慮;過多地替別人考慮,而沒有考慮到自己,因此一切親熱的表情都展現出來了。菲爾費克斯近來身體不適,恰好給威斯頓太太留了個請她一同散心的理由。開頭,她還退讓,不接受,可是在對方的一再邀請下便鬆口了。出去散心時,威斯頓太太溫和地鼓舞她,很快就打消了她的顧慮,還讓他說到了這個關鍵性問題。開始,她肯定是致歉;他們頭一回來,她反而無禮地不說話;然後,她又特親熱地說到她心中一直感謝威斯頓先生和威斯頓太太。講出這些肺腑之言以後,她們又聊了很多關於訂婚以後和將來的情況。威斯頓太太認為,她的夥伴將所有憋在心裏的,憋了那麼長時間的秘密都傾吐出來了,肯定會輕鬆極了;並且認為她對這件事的看法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