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菜頭在口頭上和我交了朋友,就每天跟著我和曉芬一塊放學。我不止一次的懷疑他當初和我交友的目的隻是為了拉近他和曉芬的距離,因為我,他和曉芬由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距離演變成了以我為交集的親近關係。
“你和菜頭是怎麼認識的?”曉芬似乎對我交的這個新朋友並不反感。
“我們在足球場上認識的。”我說的是實話,隻是沒有透露前因後果而已。
“沒想到你也會踢足球,改天我去看你踢球吧!”這是一句令我矛盾重重的對白,既飽含了曉芬對我的重視和關注,也隱藏著讓我原形畢露的危機。
菜頭起初隻是聽我和曉芬邊走邊聊,偶爾才插上一兩句無關緊要的話,但幾天過後,他開始主動製造話題,並漸漸吸引了我們的興趣。盡管我自認為和那個年齡層的學生相比算是飽讀詩書的文化人了,但施拉普納這個名字還是從菜頭嘴裏聽說來的,這也是我第一次發現原來外國人離我們的生活是如此靠近,竟然可以在茶餘飯後被說得和自家親戚似的,似乎他比白求恩還更像我們的救命恩人。
“中國隊的第一個洋教練……”當菜頭再次這樣稱呼施拉普納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不是中國足球的大好前程,而是資本主義的東山再起。洋人來給我們當教練了,那就意味著我們的隊員在球場上都得聽他發號施令,都得任由他擺布。你讓中國人在中國自己的土地上任由外國人擺布,那不就是回到舊社會,回到八國聯軍入侵的慘痛曆史了嗎?當年有這種覺悟的黨員都屈指可數,我沒申請入黨真是國家的一大損失啊!
但曉芬不這麼認為,她覺得這些新鮮的事物讓自己原本狹窄的眼界頓時開闊起來,就好像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的她每次聽到別人談論父親的話題都會全神貫注一樣,仿佛那便是自己的父親。而這個施拉普納,想必也慢慢變成她的隔壁鄰居了吧?
順著這個新鮮的話題,曉芬很自然的來到球場邊觀看我的足球表演,當然,還有菜頭以及他的那群足球小弟們。不得不承認,在足球上升到一門藝術之前,絕對先是一項考驗耐力和智力的技術活,若想渾水摸魚,肯定比考公務員要難上萬倍,所以不要奇怪為什麼十幾億人中也挑不出十一個會踢足球的,因為我們早已習慣了渾水摸魚。而當年的我還沒有踢假球的聰明才智,於是很快便在曉芬麵前充分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水平,一定令她大失所望了吧。而更讓我耽驚受怕的是,曉芬從此對菜頭刮目相看,這個留著長發滿嘴玩笑話的小子在球場上的確就像一個排兵布陣的將軍,不但運用嫻熟的球技令對手手忙腳亂,還指揮著隊友們步步為營,這就是他時常和我們提起的——靈魂人物。
之前和菜頭進行點球大戰時取得的球場上的勝利,並沒有如願以償的轉變為情場中的收獲,而這次看似微不足道的球技展示,卻讓我覺得自己已經處於下風。就在那天踢完球之後,菜頭告訴我們,中國的世界杯之旅再次半途而廢了,而終止中國球迷美夢的,竟然是名不見經傳的也門隊的一記重炮。菜頭非常悲傷,他的情緒頓時變得如同我在曉芬麵前丟臉後一樣低落。那一年,聽說有球迷把電視機從樓上摔了下來,可能那是*後老百姓砸壞過的最貴的物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