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車上,江陽州拄著拐杖坐在車子後座。
他已經開始鬆弛的眼皮虛虛垂落下去,正好遮住了大半渾濁的眼。
車內氣氛極其低沉,坐在車內副駕駛位置上的人就跟身上有針在紮一樣,全身緊繃得完全不敢亂動一下。
明明身後車椅柔軟又舒適,他的脊背卻挺得比尺子都還要直。
就在車子駛過莊園大門時,江陽州忽然開口問道:“前些天你說,江隨已經回了公司宿舍?”
聽到江陽州的話,副駕駛的人渾身一激靈,立刻回頭垂首應道:“是的,江隨少爺現在已經回了公司,並沒有和孟小姐她們住在一起。”
江陽州拄著拐杖的手輕輕摩挲了一下杖頭上的雕花花紋。
這個拐杖看起來已經頗為老舊,或是因為常年被江陽州拄著的原因,拐杖的拄頭已經被盤得蹭光溜圓。
就算如此,依舊能將柱頭上那道十分明顯的劃痕看得清清楚楚。
司機和助理都清楚江陽州有多寶貝這根拐杖。
因為這根拐杖上的花紋是江皓然一筆一劃親手雕刻出來的,因為最後雕刻時失手多了一道劃痕,江皓然還特意將拐杖給“藏”起來,另換了一樣賀禮為自己的父親慶賀生日。
但最後這份十分具有孝心的禮物依舊出現在了江陽州的書桌上。
沒人去探究,為什麼向來不會去給自己兒子收拾房間的江夫人,正好就在自己兒子不在家的那一天心血來潮去給他更換新床單。
母愛爆棚之下,被江皓然放在櫃子裏特意包裝好的禮盒也就出現在了江夫人麵前,最後順理成章的又出現在了江陽州麵前。
其實司機和助理都不太明白。
以江家眼下狀況,為什麼江夫人和江皓然還要特意造出這個局?
江陽州待江皓然如珠似寶,要星星不給月亮。
對江夫人也同樣愛重,零花錢給得毫不手軟。
可江夫人眼下做出的事,卻不像是對江家勝券在握的模樣。
江陽州並不知道司機他們心中念頭,他看了眼窗外萬物蕭條卻已經隱露春意的路旁新枝,語氣輕輕地說道:“那就去寧城一趟吧。”
助理眼神微變,但由於他垂著頭,並沒有人發現他剛剛變化了的眼神。
助理問道:“江董,那孟家那邊?”
“孟家。”江陽州看著拐杖上的那道劃痕,聲音裏帶上了幾分寒意,“我是江隨親外公,當外公的想去看看親外孫,走到哪兒都站理。更何況,他姓江,不姓溫也不姓孟,孟家真想管人,也該看看自己站不站得住腳。”
助理知道江陽州這話完全就是自欺欺人。
江董這名頭說出去唬人,可在孟家麵前就是一隻能隨手碾死的螞蟻。
否則當初江陽州也不會在那個年紀還被溫暖給送進局子裏待了那麼久。
直到現在,這件事依舊是江陽州身上怎麼也洗不清的汙點。
畢竟因為虐待外孫而被送進監獄,不管從哪個人嘴裏說出來就是一件極其炸裂的事。
若江陽州真有底氣,他也不會考慮在三後還是舔著臉上了孟家的門。
助理拿著江陽州發的工資,自然不會說拆台的話。
他恭聲應道:“那我現在就去定最近的一班航班。”
“不用定今天的機票。”江陽州擺了擺手,道,“先送我去醫院,之後你去商場一趟,買一些適合二十幾歲年輕人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