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香,江隨這才開了口。
“他為什麼,會突然決定離開?”
“先生不是突然決定的離開。”
段肅跟了江陽州幾十年,同樣習慣了稱呼江陽州為先生。
等孟晚和江隨上好香之後,段肅也跟在兩人身後上了一炷香。
段肅說道:“這些年,先生的精神其實一直就不怎麼好。晚上睡不著覺,經常睜眼到天明。”
本該是令人心痛的事,但江隨卻生不出多少心痛的情緒。
甚至在聽到段肅說出了這些話時,江隨連情緒都沒有浮動幾分。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可情緒二字,有時候的確不容人控製。
段肅清楚當年江陽州對江隨做出的事,也知道江陽州的冷漠對這個孩子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眼下見江隨連神色都沒有變化一下,段肅在心裏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段肅麵上並不顯露情緒,而是繼續說道:“皓然少爺的身體一直就不見好,先生心力交瘁之下,身體也就跟著垮了下去。”
江隨並不想聽江陽州和江皓然父子情深的故事。
隻是這個場合,江隨再不想聽,也保持了沉默。
段肅絮絮叨叨地說道:“其實先生早就後悔了,他也後悔當年那麼對待你,沒有在你受到傷害時給你撐腰。”
“肅爺爺,這些話就不用說了。”
江隨本不想打斷段肅的話,但聽到這兒時,江隨再不想打斷也必須打斷。
他不會因為江陽州把那棟別墅給了自己而將往事一筆
勾銷。
沒有人能體會到他當初的絕望和痛苦,也沒有人能讓他將那些事全部忘之腦後,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那些日日夜夜真切存在著。
看不清星星的夜晚,他自己抱著自己蜷縮在床腳,明明餓得睡不著,卻連去冰箱裏翻一點食物的膽子都沒有。
他已經被打得沒有一點兒底氣,連在黑夜裏踏出自己房間一步的底氣都沒有。
段肅苦笑了一下。
他也親眼見過那些事,饒是他有很多話還沒說出口,也知道自己該識趣點兒,不要去強迫江隨去原諒那些曾發生過的事,還有那些對他施加了傷害的人。
段肅歎息一聲,終止了剛剛的那個話題。
“先生前幾天已經立好了遺囑,他名下的所有財產,還有之前你母親名下的產業,這些全部留給你。”
“為什麼要留給我?”
江隨隻覺得荒謬又可笑。
“當初他生怕我會分薄了江家,分薄了屬於江皓然的東西。”
說到這兒,江隨話語也控製不住銳利了起來。
他惡狠狠地盯著照片上的江陽州,低聲吼道:“你究竟把我當做了什麼?因為江皓然死了,你沒有了兒子,這才遲來地想起我?”
像是要把這些年的憤怒都發泄出來,江隨猛地拍了一下案桌。
“那你為什麼不問問看,我究竟想不想要你江家的東西!”
一句話落下,滿室俱靜。
早就已經躺進棺材的人自然無法回答江隨的話。
就連段肅也沉默了下
來,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麼。
現在的江家,其實早就比不上江隨母親在時的江家了。
那時江隨母親還在,又有溫家的扶持,江家不說扶搖直上,那也是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