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弟從灌下湯藥到發汗退燒,就沒醒過,盼弟更是精力耗盡,吃著吃著晚飯就趴著睡著了,隻有·······”李翠紅說到此處,再也克製不住內心的情感,掩麵失聲痛哭,“隻有……我們招弟,哪怕……眼皮子不斷往下耷拉,但……就是挺著不肯睡………固執守在我身邊······”
“那麼小小的一個孩子,一邊打著哈欠,揉眼睛,還一邊奶聲奶氣安慰“媽媽,你別害怕,喝完藥就不疼了,招弟一直都陪著你,你要什麼,都可以喊招弟幫你拿………”李翠紅情緒全然崩潰,一時激動,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兩個巴掌。
兩個耳光同樣也打在了喬守義心上,痛苦難過的情緒再次讓他回想起當年那一幕。
屋內燭光浮動,小小的喬招弟不安扭動著身體,左右兩根手指不斷交叉畫圈圈,糾結再三,終是怯生生地對著自家媽媽開口問,“媽媽,我……可以挨著你睡嗎?”
想了想,她又急忙豎起一根手指頭,卑微祈求,“就……今天……一天,行嗎?”
事情都在有條不紊進行,下午那場發瘋仿佛就像夢一般,李翠紅又恢複成雷厲風行的媽媽,看了眼自己被固定起來的腿,又瞄了眼睡得橫七豎八的喬盼弟,擔心她晚上睡出被子,自己撈不到人,遂點點頭,“可以!”
喬招弟聞言,一雙眼睛頓時如擦亮過的寶石,明亮閃爍起來,親昵地抱住她的胳膊蹭了蹭,甜甜道:“謝謝媽媽~”
明明隻是一句最簡單的話,可李翠紅聽著,不知怎得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對上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更是沒由來一陣心慌。
“自家娘倆,謝啥?快躺下,我催你爹吹燈!”心髒噗噗狂跳,她不自在說完,順勢將視線落在自家男人身上。
見他站在床邊小鋪上呆楞好一會兒,沒動彈,開口催促,“當家的,孩子已經退燒了,咱半夜再起來看一次就行,現在趕緊上來唄,那燈油沒剩多少了,能省就省點……”
“一塊錢!”喬守義緩緩轉身,直接打斷了她的話,嗓音晦澀難明。
李翠紅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問“什麼一塊錢?”
“大哥嫂子…在來弟枕邊…塞了…一塊錢!”他顫抖著手,將那一堆毛票遞過去,啞聲解釋。
“這………這怎麼行?嫂子他們倆從下午幫著咱一直忙到烏漆嘛黑,煎藥、做飯、帶孩子、墊出診費、就連外頭的那些柴火好像也是新劈過的。”李翠紅捏著手裏那堆一分,五分……湊成厚厚毛票,心裏又酸又澀。
她抹了抹眼角,將毛票又重新塞回自家男人手裏,語氣堅定道:“當家的,哥哥嫂子已經幫了我們很多忙了,這錢再收了,真就良心過不去了!再說,咱家如今是難了些,但他家也不容易!炎平,炎安倆小子那身黑棉襖,穿了兩三年沒換,袖口短了不說,孩子們年年十個手指頭凍得跟蘿卜似得,又紅又腫,還有嫂子····她的布鞋跟,都磨得快禿嚕皮了………這錢你趕緊還回去!”
說罷,想起什麼,又補充一句,“不要等明天了,現在就去!”
“好!”喬守義點點頭,披著外衣往外走,待至門口處,又折返回床邊,將剛準備掙紮坐起的媳婦兒按回去,叮囑交代,“你腿不方便,別起來了,我從外邊鎖門就好!”
待腳步聲消散,屋內重新恢複寂靜,除了淺微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懷裏的小人就像烙餅般,翻來覆去不停動彈,李翠紅困意上頭,剛要睡著就再次被打斷,她打著哈欠問:“招弟,你那會兒不是很困嗎?怎麼這會兒還不睡?”
“媽媽………我有話……想跟你說!”喬招弟死死捏著自己的衣角,忐忑道。
“現在先睡覺,有事咱們明天再說!”李翠紅說著,又打了一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