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希翼碎屑(1 / 1)

涔涔微汗從肩上滲出,我所能感知的僅是那挑弄的啜飲聲,而對於生命,我無動於衷。

無論是一個、兩個、三個或四個,還是那撲向燈籠的飛蛾,密藻下的潛魚,這一切的活物觸碰不到我,它們跟石欄上、狹長門窗上雕刻的漩渦,貝殼,S線沒有什麼區別。

我這是在死嗎?我害怕極了。

“啪”一聲,高腳杯的長柄折斷,酒灑在皺褶的裙裾上,像一灘血汙。

“我這是在死嗎?”我難以控製的小聲呼出口,玻璃碎屑刺進掌心,感覺不到疼痛。

我在死?……我在死!……

越是害怕,令人神迷意亂的啜飲越是清晰,我的影像中全成了那種奔流直下,蝕人骸骨的鮮紅液體。

轉眼間的發現,如妖魅般從背後襲過來,我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它擊中,而我卻難以置信,囁嚅著不肯承認。

“不覺得還讓我服侍你的飲食,這樣有點過份嗎?”

他顯然很興奮,漂亮的眼睛閃著光,一笑若蝶。

濃密的睫毛微顫,嘴唇的粉色加深了,棱角分明又柔軟誘人。

他腳下打著晃從屋中走出,一手拉著淩亂的襯衣蕾絲領,一手挾著酒杯。

那一刻,他細膩的皮膚中含著光,快樂如情竇初開的少年,華美似油畫中走出的阿波羅。

是的,阿波羅,駕馭金車騰躍天空的太陽神。

這便是血對於我們的意義,它是我們的陽光,它賜予我們沐浴陽光的偽裝。

他似乎體力不支,但又輕盈的一個旋身倒在那堆色彩斑斕的靠墊中,順手將杯擱在幾上,血漿搖晃,灑出一縷沿壁滑下,跳爍起垂死的光。

“抱歉,大人。”我假裝去看遠方,悄悄將手垂出欄外,讓碎裂的酒杯順水流去。

“你——?似乎知道了些什麼?”把額前的銀發向後掠去,他淡淡的語氣即不詢問,亦不肯定,眼角帶著狡黠的笑容。

“我該知道什麼嗎?”恐慌帶來了些微的害怕,我拒絕任何人知道這個尚未肯定的‘秘密’,甚至包括自己。

抓起桌上的杯,一口飲盡。尚溫熱的液體從喉中撫下,短暫的安慰湧進血管,似慈母的雙手,輕拍你哭泣的背。

這一瞬間,我臣服了。

手無意中掃過胸碰到了指環,用全掌緊緊壓住,像溺水中握到的稻草,它曾是我活著所有的理由。

那個神的孩子,那個寫詩的孩子,那個眼中盛滿冰藍色憂鬱的孩子。

我……愛著你呃……

請給我不滅的希翼,如同我從不放棄追尋你的足跡。

“你要把他當成信仰嗎?或者隻是用他來做個強迫自己的理由?”他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一簇花蕾。

“你刺探我的心意?”我有點惱怒,並非因為他的探問,而是由於他的話,揭穿了那個我不敢多想的事實。

有多少愛,可以強大到足以支撐永恒?

其實,我根本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勇敢。

我隻是給自己塑造了一個飽滿的形象,再用假想的勇敢去填充它。

“您以此為樂嗎?”我看不透對麵的多溫迪斯。

為什麼他總是撕下我的麵具讓它鮮血淋漓,而我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僅僅因為這都是事實嗎?

“你可要小心了,把愛作為信仰,它的毀滅,將比鴆酒更烈。我的……朋友。”他吐出最後一個單詞時皺了皺眉,仿佛自己也不滿意卻又隻能選擇這個詞。

“朋友?不,多溫迪斯大人,恐怕您搞錯了,我們不一樣。”我知道他使用這個詞的涵義。

“噢?但願……我喜歡看你的掙紮,無用而不甘。”踢開一個靠墊曲起左膝,“不過,會一樣的,最終都會一樣的。”

他仰頭望向星空,眼瞳撒滿星屑的清冷和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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