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記1 回家1(2 / 2)

經過七拐八繞幾番折騰,我終於來到了一條正常的平坦的而且是我熟悉的暫時還未被現代化改造的柏油路上。我可以重新騎上車子了,很好,於是我騎上自行車繼續向北。

我一邊騎一邊欣賞路兩邊的光景。我的確是欣賞,我有種重新回到人間回到人間生活的感覺。是地是地,我喜歡民俗,喜歡生活,喜歡真正的生活。越生活化,越原始,或者說越落後我越喜歡。我不喜歡所謂的現代化,尤其厭惡汽車。你看,一種日子還沒有過習慣,就非主觀意願地被迫去過另一種所謂的好日子,這種好日子還沒有過習慣,就又要被迫去過更好的好日子。全民行動,浩浩蕩蕩;爭先恐後,唯錢是命。既無所適從,又唯恐落伍。最後,人都死了,鳥都亡了。孰不知,在這種大勢所趨下,逆之者亡,順之者亦亡。亡之前,醜陋的炎黃子孫瞪著凸眼泡,單眼皮,小眼睛發現,自己誠惶誠恐一生,其實什麼真正的日子也沒有過過。我不喜歡這樣。笑話,你算老幾,誰管你喜歡不喜歡!是地是地。

飄來了一股香噴噴的蔥花味兒——傍晚時分,不知從何處飄來的這股讓人肚子咕咕直叫的生活味道讓我回家的心情更加迫切。在家裏,奶奶一定正把最好吃的給我留著呢。

唉,我發現,這條我熟悉的路怎麼越走越窄越走越不平坦了?又無法繼續騎自行車。於是我下了車子,重新扛起來,登上一段台階,鑽過一個僅能容下一個人的小門洞。現在,曲裏拐彎兒的街道已經窄得隻剩下不到一米。即便這樣,最後我還是走進了死胡同,我扛著自行車走進了一戶人家的木板屋中。

我看到,狹小擁擠的木板屋裏有一個肥頭大耳的老頭兒坐在靠窗的床邊抽煙。兩尺見方的小木窗是朝外向上打開的。木板屋靠窗的地方明晃晃的,而光線照不到的地方則一片昏暗混沌。床的床板是用那種長板凳搭起的,床上堆放著被褥和其它雜物,老頭兒硬擠在被褥和雜物之中。屋內其他地方也堆放著東西,亂七八糟的東西幾乎堆放到了屋頂,整個木板屋裏無論空中地下和床上基本都沒有了空間,小小木板屋隻能依靠僅有的那扇打開的小木窗呼吸。是地是地,我扛著自行車堵在木板屋的門口很不應該,我退了出來。

一個中年婦女在木門外的狹窄過道上做飯。她彎著腰,用一把散了邊的蒲扇在扇一個煤爐。扇子沙沙作響,水蒸氣混著煤煙擴散開來,讓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時地咳嗽。我咳嗽著,小心地繞過他們。然而,他們對我這種穿堂而過的行為竟然不以為然,甚至熟視無睹。當然,我盡量不妨礙他們,我隻想盡快找著路回家。

我推著自行車走在擁擠不堪的所謂棚戶區裏。有意思的是,正因為棚戶區擁擠,才造就了所謂小社區大世界和貧窮中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