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一個國家,火車就從一個熱鬧而擁擠的集市中穿過,哦,不是穿過,確切說應該是擠過。火車鳴著笛慢慢擠過來,人們擠不過它,紛紛讓開路,火車一過,包括鐵軌在內的所有空間即刻被人們重新覆蓋,人們該幹什麼還幹什麼。這真是太人間了,太生活了,太有意思了。若被強行現代化呢?嘿嘿,一定會更有意思。你會看到鐵軌中間有一個最牛釘子戶,為此,鐵路部門虧損,選民不滿意,當局被詬病,本屆政府差一點兒下台。為什麼最終沒有下台而是差了一點兒呢?因為在關鍵時刻,有聰明的中國人出主意,把這段鐵路做了特殊處理,天才地搞成了一個很賺錢的旅遊景點,從而彌補了各方麵的損失,最牛釘子戶更是意外地成了暴發戶。老天爺認為,這簡直是亂彈琴!於是像玩兒花式籃球一樣,老先生把地球反著那麼一轉,時光倒流,一切又都回到了現代化改造之前,火車還是從集市中擠過,人們還是該幹什麼幹什麼。火車笑了,人們笑了,老天爺也笑了。
這裏的人們也一樣,該幹什麼在幹什麼,什麼都不會少,隻會更多。你看,擁擠歸擁擠,孩子們不管,照舊像混跡在城市中的猴群一樣無拘無束,嬉戲打鬧。嗯,是地是地,以後的“人物”必出其中啊。冷不丁,我後背被撞了一下,是個蓬頭垢麵的半大孩子。然後幾個孩子開始圍著我轉起了圈兒,左轉轉,右轉轉。哦,笨蛋,撞我的孩子還是被其他的孩子逮到,一起滾在了地上。那孩子準是做了對不起大家的事,但要不是趕著回家,我會教那孩子如何擺脫追趕,避免被逮到。看老子的,我扛著自行車給他們來了一個淩空跨越——嘿嘿,小子們,從此都不再長個兒嘍。
不謙虛地說,我很適合領導這幫小毛頭,當他們的領導綽綽有餘。但現在不是玩兒的時候,我的家也不在這裏,當務之急是從這迷宮裏走出去。於是我有路就走,沒路時逢門就進。怎麼辦呢?隻能這樣。有那麼一會兒,我真想按原路返回去。直覺告訴我,我好像越走越離譜了。我很生自己的氣,這麼熟的路怎麼就走成了這個樣子!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前麵,這都是什麼啊,我怎麼走進了一個豬圈?滿腳黏糊糊的,不是泥就是屎。“汪汪汪!”一隻髒狗在衝我叫,叫了幾聲後覺得,主人不在,在這些臭烘烘的豬麵前表現忠誠沒有多少意義,於是就收拾好尾巴顛顛兒走了,不再作為,很不負責任。與豬相比,我更討厭狗,尤其厭惡狗的這種小人般的忠誠。
好,很好,太好了,沒有路了是不是?這正好讓我下決心返回去!我返回去,我走,我走回頭路。但這也不行了,路不但沒了,還添了許多的人。人越來越多,前後左右都是人,我被擠在了中間。沒辦法,對不起了女士們先生們,我扛起自行車踩著一個個的軟綿綿向前擠去。而他們也同樣不介意,呼哧呼哧的,對我依然是一副熟視無睹的樣子。
我擺脫出來後沒能重新回到馬路上,而是越走越低,來到了一個地下商場。我推著自行車走在商場裏。商場裏人很多,但隻有我一個人在推著一輛自行車。商場是不允許推著自行車進來購物的,這滿是臭泥巴的舊自行車顯然也不是在商場裏剛買的。這種不很正常的現象令人們不時地看我一眼,為我讓路,沒有人來質疑我。我一邊走一邊做出一副我不想這樣的表情。轉而我又想,有人出來管管這事應該更好,這樣我就可以盡快離開這裏了。是地是地,他媽的很有道理很智慧。於是我開始老起一張二皮臉,推著自行車到處亂闖,很張揚很無禮。然而,越這樣越沒人理,都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我。我四處張望著,我想,商場裏總會有出口的。我從一個大廳出去,七拐八拐,進入另一個大廳。我又從一個大廳出去,再進入一個大廳。前麵好像要關門了,一個女人正在關大廳的玻璃門,我飛快地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