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一個英姿颯爽的女人,頭頂著八九點鍾的太陽,身披著燦爛的陽光,從天邊走來了,由小變大,越走越近,走在了鄉間的土路上。啊,是的,她來了,女區長來了,不會食言,當然不會,女區長是觀音。
女區長到奶奶家時,奶奶覺得像過了好幾個世紀。奶奶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拿著柴禾進了堂屋,又拿著茶壺進了灶間,不知是先給菩薩倒水,還是先給菩薩做飯。女區長不是第一次來奶奶家,奶奶卻是第一次這麼不知所措。最後奶奶想起來了,去了雞舍,把最大最能下蛋的那隻母雞捉了出來,她要給女區長補補身子。奶奶覺得,女區長一個女人,天天在外麵忙,比大老爺們兒還忙,真不簡單啊,真不容易啊,還想著俺,到俺這裏來。
女區長從來沒有在奶奶家吃過飯,總是風風火火來,又風風火火走。這一次,她決定留下來,在奶奶家吃午飯。她來到灶間,幫奶奶做飯。
奶奶慌張地說:“哎喲,區長啊,這裏髒,內就別插手了,到堂屋裏坐一會兒吧,俺自己就行啊。”
女區長不聽,坐在灶邊,一邊往灶口裏添柴禾,一邊對奶奶說:“這些天事情太多,總擠不出時間到你這裏來。怎麼樣了,大嫂,他們還欺負人嗎?是的,我看到了,門改了,這更好嘛,不用天天看他們的臉子了,也少了許多麻煩,你說是吧,大嫂。”
奶奶說:“是啊是啊,多虧了政府啊,沒有政府,俺早死了。區長啊,內去堂屋裏歇著吧,俺一個人就行了。”
女區長說:“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啊,你說是吧,大嫂?”
奶奶沒有聽懂女區長話裏的意思,這會兒,奶奶滿腦子裏塞的都是感激和歉疚,裝不下其他的了。
奶奶說:“俺一個人就行啊,內能來,俺就高興得不行了,怎麼能讓內幹這個啊。”
女區長坐在灶邊正用膝蓋頂著折一根柴禾……
“哎喲,區長哎,”奶奶看到後慌不迭地說,“俺來,俺來,內坐著去吧,俺一個人就行啊,求求內了啊。”
女區長說:“大嫂,你今天是怎麼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到你這裏來,就不用客氣了。這樣,你比我大幾歲,就把我當妹妹吧。嗯,以後我不叫你大嫂了,就叫你姐姐,你認我這個妹妹嗎?如果認,你就別再說這些,讓我在這裏幫你。我認你這個姐姐,怎麼樣,你認我嗎,姐姐?”
……
奶奶嘴不笨的,會講故事,而這會兒,奶奶的嘴卻笨得厲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低著頭一個勁兒地用袖子擦眼淚,頭都快低到案板上了。從小到大,包括奶奶自己的親生父母,從來沒有人像女區長這樣對待奶奶,善待奶奶,惦記奶奶,想著奶奶,真心地幫助奶奶。
老天爺啊老天爺,您如果真的老糊塗了就退休吧,退休吧,為什麼總是和好人過不去呢!
幾天後,在一次大規模的鄉民械鬥中,不堪蹂躪的一座老木橋散了架,許多人連同斷梁朽木一起被滔滔的河水衝走了,其中就包括前去製止械鬥的女區長。這時候,奶奶才從別人那裏知道,女區長早已經是縣裏的副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