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川稍稍用力,攥緊了江宓月的手心。
江宓月感受掌心的力度,心有喟歎。
即便孩子長大了,以前的小習慣仍舊沒改掉——鹿鳴川的這個小動作,是他沒有安全感的表現。
“川兒,是真的,”江宓月輕聲,“他隻是礙於麵子不能在人前示好,並不是真的不待見。”
鹿鳴川隻是迎合:“主母說的是。”
聽到他的話,江宓月便心知他還留存介懷。的確是鹿殷將川兒棄之不顧,也難怪他對父親沒有念想。
鹿殷的性子別扭,蓋因一事之由,故意冷落次子,不在人前表現關懷。
下人有樣學樣,冷待小主人以討好家主,便導致了川兒如今的處境,竟不如一個貼身奴仆。
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這是鹿殷的錯,江宓月不會為他辯解。她隻希望鹿殷能夠早日克服心理障礙,對待自己的孩子假以辭色。
鹿鳴川不苟言笑,江宓月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口:“他不是還給了你通行證麼,說明他依舊惦記你……”
鹿鳴川對上江宓月期待的眼神,他有那麼一瞬間想順著她的意願,但是他手裏的通行證,並不是鹿殷良心大發給的——“這是我找人借的。”
江宓月沉默良久。
末了還是問出來源。
鹿家的客卿,擁有通行證之人屈指可數,江宓月確信他們之中不會有人肯將通行證借給明麵上“不受寵”的小公子。
“門派裏有一個人與鹿殷相識,曾得到過鹿家通行證。我答應了他一件事,他便將通行證借給我。”
江宓月直覺不對勁:“什麼事?”
江宓月內心忐忑,川兒一直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孩子,隻怕他被人坑騙,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
鹿鳴川實話實說:“參加下一屆百人榜。”
江宓月下意識緊繃——百人榜?那個生死不論的百人榜?
意識到川兒有可能被攛弄了,江宓月語氣有些急切:“那個人是誰?我讓鹿殷和他斷絕來往,”江宓月抓住次子的手,“擂台也不準參加。”
江宓月直覺胸膛一陣氣血翻湧,渾身充滿了氣力,謂之回光返照。
鹿鳴川沒有給予回答,隻是任由她抓著不放手。
江宓月見狀,擔憂地問了一句:“非去不可麼?”
鹿鳴川看著她:“我不能食言。”
江宓月聞言鬆手,目光認真地直視他:“我知道你想證明自己,但是不必通過這種方式,你哥哥他——他成名太早,心胸鬱結,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
自誅惡上仙隕落之後,興許是上天為了懲罰私自下界的仙人,小千界再也沒有了飛升成功的修道人。
而鹿鳴山出生之際,那嶽山幽穀響遏行雲的喲喲鹿鳴,終於讓千年未見奇跡的小千界出現一線希望——再度飛升的希望。
他出生後,無論是宗門還是家族,都傾盡全力將他往成仙的方向培養——世人都道鹿鳴山必定能踏破虛空,羽化成仙,就連他父親也是如此認為。
可是很多事情他們都忽略了,隻有身為母親的江宓月知道——那個孩子的眼裏,沒有渴望。
他的心中空無一物,所擁有的僅僅是外界吹捧的一具光鮮亮麗的空殼罷了。
鹿鳴川聽著江宓月的勸導,一言不發。
江宓月說話太急,說著說著咳了起來:“我和你父親……咳咳……希望你平安無事地長大,世俗的紛爭,你不必參與其中……”
鹿鳴川無言給她順氣。
江宓月示意他停下:“就算你想去,你父親也不會答應的。”
空氣鴉雀無聲。
江宓月以為他要回心轉意。
片晌,鹿鳴川溫聲道:“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
怎麼就勸不動呢?江宓月無可奈何。
川兒脾氣古怪,單純且執拗,認定的事情便不會輕易改變——像鹿殷,也不像他。
如果鹿殷有這個孩子一半的執著,事態便不會演變到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