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時，眼前是一陣天旋地轉，麵前鵝毛飄雪，踉蹌著起身，才發覺自己幾乎渾身浴血。
“我這是…”無法抑製的劇烈疼痛自身體內處傳來，竟是肝腸撕裂了。她揉了揉眼，勉強緩了口氣，“大抵沒死。無礙。”
然而當她抬起眼時，卻是感覺身體一陣陣的發冷。
那是一幅怎麼樣的場景啊。
大雪紛飛，紛紛揚揚自九重天灑落，銀白的柳絮鋪滿少女肩頭。本應當是一幅美景，隻因麵前的景象實在是太過慘淡，竟讓人連一點憐憫都無法生起。無法憐憫自然的美。無法感同自然的震撼。這便是天災降下的原因。
少女抬手輕輕拂去肩上落雪，抬眸凝視著無波無瀾、一如既往平靜無痕的天空，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天帝老兒，你既然殺不死我一次，也必然殺不成我第二次。”
“等著吧，我瀟緣可不是白活這一遭。”
…………..
又是一年大雪。
經曆了旱災過後的民生自是不好過，百姓們在皇帝下令查收的嚴厲賦稅下生不如死，以往繁榮熱鬧的城裏，竟也是草木不生、一派枯敗的衰敗跡象。
瀟緣從方才醒來的雪地上一步步走來，體內的斷腸之痛還是難以忍受，這讓少女本就慘白的臉色更添蒼白，能走到這座破敗的小城門前，已是不易。
然而事與願違，本想著能夠找一處人家投奔，眼前的城門都未曾打開過。
瀟緣望著高高的城門，盡管已經力竭，卻仍是掛著嘲諷的笑，氣若遊絲道：“你也是替那老頭出氣的麼？故意給我找不痛快..”
不過這也無妨，她自有辦法。
正好有幾隻遊鴉飛過城牆邊上，瀟緣閉眼緩了口氣，顫巍巍地伸出手來，嘴巴小幅度地一張一合默念著心中咒語，不消片刻，麵前高聳的城門突然“咯吱”一聲，接著像是觸動了什麼，城門向著她，緩緩地發出暗啞的聲響，“咯吱咯吱”地開了條縫。
正好是夠一人通過。
少女的身形已然快支撐不住，就在這時，那條縫裏突然鑽出一個小小的身影，他竟是毫不猶豫地一路奔至瀟緣麵前，沒等她仔細看清那人模樣，下一秒便眼前一暗，竟是整個人軟了下來，毫無戒備地倒在那人跟前。
“姐姐..？”是稚童的清澀的聲音，像是含了朝晨的甘露後的植株，迫不及待地伸出新芽，瘋狂生長，直至吞沒土壤裏的所有養分，然後再一點點撕裂自己身體的每一分、每一寸，直至肝腸寸斷，全然一新，不再有之前的模樣。
那樣詭異的想法停留在她意識消散前一刻，本想細細回想那人來時帶給她心頭的悸動，卻也無法切身體會當時的感受了。
………..
等她再睜開眼，又是全然不同的感受，體內存留的疼痛不再，隨之而來的是渾身的輕鬆，之前的乏力泛冷的症狀也一並消失了。
這是什麼地方，能夠治療她身上天譴遺留的疼痛？
瀟緣此時一身輕鬆，卻也不想再糾結先前遇到那人腦裏古怪的想法，隻想著好好休息一下，調整內息。
不過這個念頭剛冒出，她所在房間的門便不合時宜地“咯吱”一響，門後冒出了一個小小的頭。
她抬眸看去，原是一個瘦小的孩童。他眨巴著眼睛望向躺在榻上的少女，原本漂亮有神的眼睛卻鑲在一張瘦的可怖的臉蛋上，下巴尖尖，雙頰凹陷下去，整個人透出一股死氣，嘴唇卻是紅潤的，仿佛沾露欲綻的桃花。
像是察覺到她不善的目光，小男孩訕笑一聲，小心地道：“姐姐，你醒了。”
瀟緣“嗯”了一聲，從容的坐起身，掀開了蓋在自己身上單薄的被褥，淡聲問道：“這裏隻有你一人麼？”
“你娘親、父親又在何處？”少女的聲音平淡無瀾，眼前的孩童卻不自覺的攥緊了衣角，手指用力地絞著破舊的衣服，低下頭顫聲道：“他、他們出去了。”
隨後又快速接上：“就是娘親看外麵情況不對，才喊我出去接姐姐你回來的。”
“真的？”瀟緣眼角彎成一道弧，眉眼因這個笑柔和了許多，不再像先前那般冷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小弟弟，你可不要騙我。外麵情況怎麼樣，你娘親在這麼偏僻的角落也能見到？”
“還是說，她是聽到的？”
“這麼大的本領，可是能討到不少好處啊。不至於你們家這麼窮啊？”
少女眉眼彎彎，眼神像是浸了蜜，嘴裏吐出的話語卻比刀子還鋒利，一下下剖開稚童外表的柔弱，讓那即將漫出心底的、快要溢出眼底的欲望無處躲藏：
“你說，究竟是你娘親厲害，還是你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