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見機行事。”厭烏丟下這句,便掀起窗台一角,輕盈折腰飛身躍出窗檻。
“…………”
瀟緣靜默望著床榻上熟睡少女的安靜睡顏,心裏卻另外想著什麼時候能將這燙手山芋交出去,單是對付這一位江家小姐,就耗費她不少精力了。
思忖許久,她長長歎出一口氣,哀歎道:“真是天要亡我…….”
“怎麼了?這般愁眉苦臉。”一道冷靜聲線憑空而出,將她思緒生生打斷,“沒我在,就如此惆悵?”
“妝闕?”瀟緣愣怔片刻,“你不是說在有危險的時候才會出現麼?”
“那是先前說的。現在是現在,不一樣了。”妝闕一身素裹,原本出塵的麵容更顯皎潔。先前還是少年青澀模樣,此時卻見身材明顯見長,越發挺拔,倒有了些青年崢嶸之勢。
“你這是……返老還童?”瀟緣印象深刻,在天庭時這人穿著總是過分花哨,讓人一眼就能瞧見。並且行事大膽張揚,善煉丹藥法器,總能研究出些新鮮玩意教人觀賞———她也是其中一員。而且,時常上一秒還曉得他是英氣逼人的青年,下一刻又忽地拔矮幾寸,變成麵容清澈的少年郎。
隻是從未變過的,就是妝闕腦後用一根由冰天蠶絲製成的發帶紮起的一束馬尾,那一束馬尾高高掛起,仿佛飄揚的旗幟,無不透著此人的神情生動和笑容得意。
“…哈。”妝闕微微一笑,“那是正常現象,你向來知曉。”
“…….所以呢,你憑空出現,還是挑厭烏前腳剛走的時候,你後腳就來———”瀟緣撇嘴,“莫非你有別的目的?不能讓厭烏知道?”
“她是旁人,自然不能比。”妝闕一展折扇,又是不慌不忙道,“我來有消息告訴你,江家小姐與那位醫女的確有緣故。隻是有些迂回罷了。”
“怎麼個迂回法?說來聽聽。”瀟緣順著他的話頭坐了下來,將麵前幾幅字畫攤開,又著手研起墨。
“你是將我當成說書人了?”妝闕微笑,卻也不惱,隻是跟著她的動作一塊落座。
“是啊。”瀟緣笑著,“那你說還是不說啊,大師?”
“說。”妝闕“啪”的一收折扇,嘴裏嘩啦啦便吐出一串又一串話來:
“在多年前,一處小村莊裏迎來了一位難得的客人,隻因那客人是名醫者。在當時百姓比現在更為窮困潦倒的時代,遍尋村落周圍幾公裏能找到一位郎中都已是不易。於是村裏人都很是敬重這位先生,將他視為上上賓。那位醫者也不負所望,憑借一手藥到病除的絕妙醫術醫治好了村裏不少垂危之人的性命。好景不長,這間村莊周圍的村民聽說了這位名醫的來故,希望能請他高抬貴手,順帶救他們村子的人一命。可是名醫隻說自己黔驢技窮,無能為力…”
“是因為災荒?還是瘟疾?”瀟緣托著腮思索。
“是災荒。”
“所以,那位醫者並不能出力醫治半分,隻因這是上天所為,他一介凡人無能為力。但是那位村民並不相信,封建迷信盛行的年代,後麵發生了什麼你也許能猜到一二。醫者被人揭穿了身份,無法在村莊裏再待下去醫治更多人,於是打算趁夜離去,免得徒增傷感。隻是沒想到在上到一段山路時,夜色愈濃的時刻,一群人湧上來圍住了他。他們口口聲聲質問那位醫者:‘你為什麼不救人!那麼多人的性命,你身為名醫,為什麼不肯出手!’………”
“所以他們在暴怒之下殺死了他?”瀟緣聽到這已心如明鏡,心中了然,不免為那位醫者可惜,“白搭了一條性命。”
“不止是性命而已。這位遊醫是女子。”妝闕接過話道,“你應當最清楚,她為什麼會變成那副模樣。”
瀟緣一頓。
不過燈火須臾,她又抬起頭,直視妝闕審視的目光:“你以為我之所以會清楚?”
“她做了好事理當獲得獎賞,可她不要,她不求回報。我想不明白,九重天上的神仙貪心都尚有不足,她一介凡人,如何能做到名利皆身外之物?”
“你當真想不明白?”妝闕卻是步步緊逼,不給她留餘地。
“我想不明白。”瀟緣死死盯住他的眸子,語速急切,“我想著能幫她一把,替她解決那些鬧事圍堵的村民,可她不願意,她說’世間浮萍,隻是嫌隙時光流過,姑娘不必為我操心。‘就因為這句話,她就能輕易揭過那些人的醜惡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