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平常的日子。
她剛把晾好的衣服疊好放到櫃子裏,在桌台上灌滿茶水,關好門,正準備下樓。
在門口,紅正領著個男子往房間走。紅咯咯的笑著,這是很少見的。紅不是一個愛笑的人,在鶯翠閣,她屬於姿色平平,又沒有出色的才藝,生意一直不溫不火,年輕的時候,她一直期望有天能有人替她贖了身,自己有個安穩的依靠,年紀漸長之後還一直沒著落她也就有些心灰了,每天迎來送往的日子,絕不是什麼樂事,加之她本就不是一個勤快的人,日子久了,她性格脾氣不見長,唯獨更懶了,連笑也懶得多露。
她正打算默默下樓,紅叫住了她,“債,快去開門,這位大人剛包了我的月。”紅的音量有點高,臉上閃著光,她沒叫債叫客人爹,而且稱呼其為大人,這絕對是對客人最高的重視和禮遇了。
這很好理解,現在不是拉客,沒生養過會更有身價。
難怪紅這麼開心!她開心就好!
“是,紅姑娘。”
債正推門,客人突然說,“這個小姑娘是你女兒?”
債有點吃驚的回頭,果然紅眼神中閃過一絲尷尬,不過她很快調整好臉色,笑道:“是啊,大人,您怎麼知道?”
債這才正視了下這個客人,年紀四十出頭,微胖,個頭很高,大概是應酬多的緣故,臉顯示有點鬆散脬脹,相貌依稀看出年輕時應該是個風流人物。她確定以前從沒見過,是個生客。
客人在桌前坐下,“是老鴇告訴我的。”他接過債遞過來的茶,“她多大了?”
“九…十歲了。”不是紅想說謊,她對債的準確年紀確實不是很清楚。事實是債已經在五個月前滿了十周歲。
客人自顧自的說起話來,“十歲,跟我那兩個差不多。這個年紀的孩子沒了娘,真讓人頭疼。”
他突然抻手朝債遞了一個盒子,那是他從進門前就提著的。
“給你。”
債愣了一下,沒馬上接。
那是一盒吃食,上麵還寫有來悅樓的名字。這是一個很出名的酒樓,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出名是因為東西好吃,當然也貴。反正鶯翠閣的姑娘們自己是不會去那吃飯的,除非是陪客。
債看著紅。
客人手裏遞著盒子,卻並沒有看債,他從進來眼睛裏就是飄忽著的,目光並沒放在實體上,像是在跟空氣說話。
他像是夢遊一般,並不需要任何回應的,繼續說著他的事,“天天哭,天天鬧,我都要被吵死了。”那語氣,慢慢的,分明是在說著家事。
紅示意債拿了盒子快出去。
債於是接過了盒子,快步走了出去。關上門,下樓的時候她甚至是用跑的,一直跑到後院槐樹下,她才停,那盒東西,一直被她穩穩的抱在懷裏。
債盯著那個泛著粉色的盒子,花了好一段時間,讓自己呼吸平穩。
那是一盒江酥餅,小小的,粉白的圓餅上印著圓形紅色的來悅樓三個字。一股淡淡的清香從餅上散發出來,帶著一種債所不知道的清甜。
債並不是一個愛吃零食的人,尤其不愛吃甜食,不過自這一天起,她最喜歡吃的東西是江酥餅。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有時候喜歡上一個東西可以不因為這個東西本身,並且很自然的,她的身體也告訴她這是最好吃的東西。
往後的很多年,債不止一次的被人問起和自問,為什麼會是他!
沒有答案!
或許是因為他身上沒有難聞的鼻煙味,或許是他臉上沒有讓人反胃的笑,又或者是她沒叫他爹,還可能是因為第一次見,他給了她江酥餅而不是銀子。誰知道呢,這本就不是可以解釋清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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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沒啥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