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範縣令你在幹嘛啊你，你瞧瞧那鍋底，都燒糊了”
範中光被薑維的呼喊聲叫回神，他這才發覺自己一直在用勺子攪弄一鍋已經糊底的食材。
原本顏色各異的食材在經過範中光的手後，齊齊變成了在鍋中粘稠冒著泡的漿糊，他捏起鼻子挖一勺，漿糊甚至在勺子舉起時還在半空中拉絲。
薑維魂都飛了，這玩意兒簡直就是在禍害食物，他連忙叫停底下還準備添柴的王牛，把人拉到一旁。
王牛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鍋中的食物，試探道：“糊了……還能吃不？”
糊？這鍋東西顯然不是糊掉這麼簡單了。
薑維滅掉火，拿來陶瓷碗替他盛上一碗，隨即便擱置在桌上，摁著範中光坐到那東西跟前。
“吃，多吃些”薑維貼心地給他取來一把小勺。
實在是王牛雙手抱胸擋在門口太嚴實，範中光根本找不到逃走的法子，無可奈何之際他顫抖著手挖了一勺，另一隻手則摁著正發顫的手，雙手並用將那勺糊糊送進嘴裏。
範中光歎了口氣，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艱難咀嚼，食物才剛盛起來，燙得他雙眼一睜，猛地又給吐了出來。
味道不是很難吃，主要是糊底了以後有一股焦味，那股焦味不濃，隻存在在靠近最底層，經過攪拌後整鍋都比較均勻。
“咳，其實味道還不錯的，要不你嚐嚐？”薑維臉上寫滿不情願，範中光可不給他拒絕的機會，“想我當初便是這般過來的，你們小輩該吃吃了，也好明白日子的難”
典型用身份欺壓自己呢，薑維哪裏好拒絕，他淡定吃下，神色自若。
“怎麼樣？是不錯吧？”
薑維咽下口中無需過多咀嚼的糊糊，調侃道：“範縣令可知你剛剛色厲內荏的模樣，還叫我誤以為你是在害我呢，好吃也不咽下去”
“我範某人天地良心，哪裏會這般低俗騙個孩童”
薑維附和道：“那是那是”
三人圍著那一鍋糊糊開吃，一頓飯下來三人初次見麵的隔膜變弱，又在無意中放鬆警惕。
處理問題不是一蹴而就的，薑維要來紙筆，範中光從袖中掏啊掏，弱弱遞上一支快要禿了的毛筆，上手才知是兔毫。野兔兔毫彈性好，寫出來的字筆觸銳利，最大的缺陷就是這種筆續墨能力差。
薑維敲敲桌子，上一秒還是吃飯用的桌子下一秒變成了書案，他語氣不容置疑道：“那墨和紙呢，沒有怎麼寫，快去拿來”
範中光從袖口掏了又掏，終於把那塊墨錠拿出，“還好還好，昨日袖中物太雜，差點被我放下，好在懶了一手”
在範中光東拚西湊下，薑維一臉不可思議地拿著範中光久不離手的空白折扇，眼神詢問對方是否認真，在得到對方堅定點頭，他開始往上書寫作畫。
“我對照著叔叔給的羊皮紙，對你們這高勻城的地形和位置多少有了把握”薑維憑借記憶畫出個大概，“你瞧，我們可以給他們騰出一片地來，專門叫他們待在那兒”
“可……我們什麼都提供不了，他們還會這般遵守麼？”
“城絕對不能叫他們輕易進，平日裏全部放進，待到出事再一一抓捕，若是他們敢不同意此事，那就誰也別想進來了，我想這種沒人會拒絕”
“這倒是，畢竟如今的他們連進城都做不到”範中光想了想所要耗費的人力，“我覺得有必要叫他們進城前簽上契，對外說是入城必須的保障，實際方便我們提前了解他們的高低，光是憑一張嘴，哪裏知道那人以前是幹什麼的”
薑維一下明白範中光的用途了，“有道理，這般我們也好提前提防著一些人，不至於分散精力每個人都防”
進城的流民身份不一，若那人是書香門第或貧苦人家出身，長時間的言傳身教下必會主動接受啟國律法製約，進城就老實了。同樣的，對麵要是個爛人，那就算是費盡心思都無法使其改變，倒不如抓起來了事。
而在這過程中需要的人手過多，就算是薑維全部人幫忙都處理不來，這時候簽契就派上用場了，能在契上寫出自己名字的人必定是個讀書人，讀書人底線高，隻要不逼死他就無需過多提防。
這樣一來簽契能省去不少人力。
範中光突然想起另一個麻煩，開口問道：“可他們老實待在了外麵，我們又該如何給他們提供庇佑呢？總不能晚上派人出去巡夜吧”
這個王牛最懂了，當初薑維吩咐下來，他可是沒日沒夜砍竹子的，“用竹子唄，反正臨時的”
竹子得看地區，這兒一片沒多少竹林，有些時候春天百姓還會去山上麵砍竹筍吃，他們沒有薑維的馬鈴薯，要是全部被砍了，來年苦的就是城裏百姓了，連換個口都不行。
範中光不讚成道：“不行”
不給他們提供庇護所也太過淒慘，薑維反問道：“範縣令可有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