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告雙手微微抬起,惶恐不安地看著公堂之上的範中光,頭一回有了意料之外的害怕。
他看看還在地上疼得抽搐的吳迢,絲毫不帶猶豫地朝範中光道:“草民早年分家 靠的是這些個田起家,那日大哥找到草民,威脅草民……”
範中光拿起驚堂木往案上一拍,“你是聽不懂人話麼,吳告?你給本官好好說話,沈氏早已將知道的一切訴與本官,若是有任何差池,本官叫你身首異處”
有了身邊這麼個前車之鑒,吳告難得的不動自己的歪腦筋,老實道:“草民心中愛慕夫人沈琪多年,見她相好的遲遲沒湊齊錢便起了歪心思,想著若是能將沈琪占為己有,那即便是她餘情未了,有族規在,依舊能靠著時間把人弄到手”
吳告認真回想著自己那時的心態,講到高興的地方甚至還在用手比劃。
範中光見吳告老實了,他安心坐回位置上,聽著下麵人的話。
這回吳告的話沒有被打斷,他停下訴說,偷瞄了一眼上麵的範中光,見其點頭,這才繼續道:“草民母親便受草民所托去跟沈琪家中長輩商談,給的夠多,一下子兩家定下了。沈琪是個倔脾氣,當初母親將她關在院中,她非得鬧絕食,後麵不知怎的跟母親和好如初,隻是無端恨草民,不讓草民觸碰。這般持續了要半年之久,草民實在受不了便跟他們白紙黑字寫定,母親逝後草民會同意和離”
範中光還是不太理解:“你既然同意了,他們沒有理由害了你母親才對”
再抬頭時,吳告紅著眼一字一句說道:“那得問問他們,為何要如此了!”
顯然,如今的吳告想著冒險再試一次,如果範中光反駁他,那就是沈氏真的說了真相,若是沒反駁,那就是範中光在詐自己。
此事事關清白,吳告憑經驗做事,自負地覺得沈氏不可能將這種事情告知範中光,奈何他還是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沈氏骨子裏頭的性子才是當初能吸引他的關鍵。
範中光皺眉道:“你豈敢誆騙本官,來人,給他上刑”
上刑就是用範中光最喜歡的手段來懲罰,待在這兒五年之久的衙役太清楚不過,他從工具裏挑出一根長鞭。
長鞭往地上一抽,接觸到地麵的瞬間迸發出清脆的響聲。
第二鞭自然不會是再抽地上去了,吳告也沒人扶著拽住,跪在地上受刑,一鞭子下去吳告整個身子隨著鞭子的力道往前傾,試圖通過這個方式緩解鞭子抽打時的疼痛。
這種小手段能減去的力道是有限的,尤其是在軟鞭的麵前。
很快疼痛占據了他的思維,他的表情因為疼痛而變得難看起來。
就在第二十鞭結束時,範中光出聲問道:“可否告知本官後麵的事啊?”
範中光的語氣和善,但剛受過刑的吳告隻覺得是地府閻王在喊話,他顫顫巍巍說道:“確實……人確實不是他們害的。當日裏草民去上集做買賣,母親早年癱瘓在床,行動不便就叫沈琪照顧著。誰料那日突然殺出一賊人,賊人翻牆而入,殺死母親後又要動手害沈琪,好在黑娃子,也就是這人的相好那日也在院中,護住了沈琪。驚呼聲還是將路過的大哥一行人叫住,他們衝入院中,凶手正好翻牆逃離,那人行動不快,可關鍵時候還是逃了”
一口氣講到這裏,吳告開始有意無意去觸摸背後受刑的地方,疼痛感隔著破碎的幾塊布料傳來,不免叫他倒吸一口涼氣。
“哦?照你的意思,你當時是不在的?”
“是,是的,當時草民並不在那裏”
範中光一句話直擊要害:“你是什麼時候跟你大哥對換的身份?”
吳告身上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他無法在第一時間給自己辯駁,隻好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件事暴露後對自己的危害,確定了利害才說道:“之後不久……母親死後沈琪跟黑娃子來要和離書,草民自覺沒希望,便將兩人的事情告知了大哥,大哥跟草民太相似了,於是對調的身份。翌日,草民冒用大哥的身份去喊村裏人去家中捉奸,大家都是同村人自然不做懷疑,連同村長一塊去,立馬把二人捉奸在床”
沒有人打斷的吳告還是會時不時停頓一下,表麵看似在檢查自己背部的傷口,實則是借用那一會兒的喘息時間,好給自己想清楚故事走向,將自己在故事中摘除和隱藏起來,弄成最可憐的不知情者。
站在外麵抱胸看戲的薑維忍不住嘖舌,他對這個吳告還是輕視了,當初就憑沈氏一人之言,到底還是無法左右範中光的判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