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看紀嫋,她靠在屋子門口,垂著眼。
有人從背後拍上他的肩,徐舊林回頭,是那位秦教授,秦教授禮貌的笑笑:“你好啊,小夥子,你也是來送老人家最後一程的嗎?”
徐舊林看著他的笑容,本能的有些排斥他,但表麵上還是不動聲色:“嗯,我是紀嫋的同學。”
秦教授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又滿不在乎:“哦,原來是同學啊,看你的樣子,像高中生,今年高三了?”
徐舊林低著眼睛,不想和他對視,敷衍:“還沒。”
秦教授應該是看出他對自己的態度不算很好,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說:“那就先不招待了,年輕人還是要以學業為重。”
他說完這句話就走遠了,繼續遊刃有餘的和其他人打交道。
徐舊林在他背後深深的望了一眼,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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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飄起小雪,徐舊林幫忙加了炭火,然後得了空閑,窩在角落裏和大哥聊天。
院子裏打了燈,在光的照射下,徐舊林這個位置玩手機恰好會反光,他咬著唇費勁的打字,接著手機屏幕一暗,他抬頭,發現是紀嫋走到了他附近。
徐舊林和這些街坊鄰居不是很熟,和他們紮堆一起聊天也有些沒意思,為此特意挑了個角落。
隻是他沒有想到,紀嫋在他旁邊坐下。
徐舊林收起手機:“你怎麼不在那邊坐下?那邊熱鬧。”
紀嫋眼底帶著淡淡的烏青,她前天晚上守靈,今天晚上那個秦教授回來了,她也就可以休息一晚上。
她輕輕吐了口氣:“累,看這邊很安靜。”
她說完就閉上眼睛,靠著椅子微微抬頭,顯然是在休息。
徐舊林不知道說些什麼,隻能拿著鐵夾,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盆子裏的炭火。
他心不在焉的,突然鐵夾翻起陣陣碳灰。
然後他和紀嫋都開始捂著嘴咳嗽,他那個位子還十分刁鑽,自己沒受什麼苦,灰塵好像全讓紀嫋吸了。
紀嫋嗆的紅了眼圈,眼睫上也掛了些淚水。
徐舊林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現在要不要緊?”
“有點。”紀嫋說著像是有些為難,臉湊在他跟前,眨了眨眼睛,又睜著眼睛看他:“我眼睛好像進灰了,你能給我吹一下嗎?”
徐舊林咽了一口唾沫,緊張的微微有些顫抖,心裏突然想起,下午還吃過宋大娘那碗放過折耳根的粉。
他往後一倒:“等等一下!!我我先喝口水!!”
他抄起椅子旁邊的那瓶礦泉水,擰開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後不小心也被水嗆到了,連帶著仰頭的姿勢摔倒在地上,動靜鬧得很大。
宋大娘大老遠聽到了聲音,一邊朝著這裏走來一邊問:“怎麼了?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徐舊林感覺到無比的丟臉,他四肢並用,又重新爬起來,手掛著門把手上的拉環,低聲咳嗽,又在一陣陣咳嗽中擠出一句句破碎的話語:“我……我沒事……我也就是喝水嗆到了而已……大娘,你看看紀嫋,她眼睛進灰了,你吹吹。”
宋大娘立馬掉頭看向紀嫋,小心的捧起她的臉,低聲說:“這是怎麼弄的呀?我的嫋嫋,大娘給你吹吹,給你吹吹昂~”
徐舊林嗆完了回過神來,感覺剛才的一係列事情簡直出醜極了,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怎麼跟紀嫋講話。
屋漏偏逢連夜雨,關鍵時候救場的宋大娘又被人喊走,徐舊林有些拘謹的重新坐下,手摩挲著膝蓋,局促不安。
紀嫋這揉了揉眼睛,看著也沒什麼大礙了。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靜謐的可怕,唯一的聲音竟然隻有,炭火裏時不時跳動的火苗。
好一會紀嫋開口:“你好奇白天的那個男人嗎?”
徐舊林在這方麵倒是沒強求:“你說我就聽。”
“白天的那個男人叫秦樹,在北苑大學任曆史係教授,也是我外婆的親兒子。”
紀嫋看著盆子裏的炭火,火光在她眼眸裏躍動,卻掀不起一絲波瀾。
徐舊林情緒莫名的有些低落,他輕輕撥弄炭火,意圖分些溫暖給她。
他想了半天,想起巷子裏二人的對峙,說:“感覺你們關係不是很好的樣子。”
紀嫋勾起嘴角笑了笑,眼裏卻是一片涼薄,很像徐舊林在那個巷子裏看見的那樣,那樣嘲諷的神色。
她說:“他恨不得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