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裏睡得不安穩,從而影響了睡眠質量,徐舊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鍾左右了。
他看著病房的天花板,腦海裏的記憶僅存在自己當時睡在醫院的走廊上的畫麵,他撐著病床起來,伸手按住了頭。
他隻依稀記得紀嫋半夜叫自己回病房睡,而他那個時候困得像野狗,遇到床就倒,半點不挑。
他身高其實還是挺優越的,半條腿還擱在床沿上,大概是長時間的血液不流通,導致他這會兒醒過來時,頭有些疼痛。
稍微坐了一會緩過來之後,他下意識的想要尋找紀嫋。
病房空蕩蕩的,除了他之外,沒別人了。
他剛想站起身來,紀嫋就推開了房門,看見他醒了,說:“醒了?我已經辦好出院的手續了,你現在要走嗎?”
出院?
徐舊林站起來:“你身體沒事了嗎?”
“沒什麼大事,這麼多年了,早習慣了。”紀嫋一邊說著一邊收拾東西,她的語氣輕飄飄的,像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徐舊林知道改變不了她的心意,走到她旁邊率先幫她提起東西,然後他餘光看見了垃圾桶裏的空盒子——放粥的盒子。
他昨天晚上出去的時候,紀嫋分明沒有喝那碗粥。
“你……”徐舊林摸了摸脖頸,思索著怎麼問。
紀嫋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麼,解釋:“我總不能辜負了你的一片心意。”
不是,徐舊林想她大概是誤解了,其實他想問的是,喝粥之前熱了嗎?
但好像也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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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雖然是周四,但是公交車早已挺過了七八點鍾的小學生上學高峰期,車子上的人也不多。
但車子上的人就算是不多,也沒有給他空出一個雙排座位。
徐舊林不好意思站紀嫋旁邊,這顯得他有點猥瑣。
他坐在後排看著紀嫋的位置,這個角度隻能看見紀嫋紮起來的丸子頭和脖頸,以及偶爾看向窗外的側臉。
之後又找什麼理由聯係呢……徐舊林撐著下巴思考,昨天紀嫋給他爆了這麼一個驚天大瓜,他也不知道怎麼去消化這個消息。
其實聽見紀嫋這麼說的時候,他腦海裏的第一個想法是:出走的父親,下落不明的母親,破碎混亂的家庭,寄人籬下受製於人的半生……這麼多雜亂的因素堵在心裏,像無形的大手,捏住了他的心髒。
他突然想,那紀嫋得過的多壓抑。
可是心疼對著心上人說出來的話,好像又顯得太過矯情。
徐舊林這個人很少與人共情,他小時候遇到乞討或者困難的人,除了撒錢之外做不出其他舉動。
徐家心善的很,徐舊林在心善的家風上了解最多的就是捐錢。捐錢治病,捐錢蓋樓,捐錢建小學。
但是在聽到紀嫋的情況之後,他頭腦裏第一反應不是捐錢為她治病,捐錢為她延續生命。
他現在想明白了,如果紀嫋想做什麼,他都想陪她一起。
他與她共情,想起來初次見麵時翻牆看煙火,或許她從始至終想要的,就是看世界和自由。
徐舊林一下子想通,掏出手機來敲敲打打,想著如何優雅而又不失禮貌的同她打招呼,然後找個適時的切入點切入話題。
“可以去一下我家嗎?”
徐舊林敲鍵盤的手頓住,他刪掉自己打的字,回了句:“可以。”
剛好下一站就是紀嫋家附近,徐舊林搶先她一步下車,然後在她下車的時候伸出手,紀嫋把東西遞給他,道了聲謝。
她給巷子裏每一個人打了招呼,對來參加外婆葬禮的每一個人表達了感謝,一路上都掛著淺淺的笑。
宋大娘擦了擦手,特意從蒸籠裏麵拿出一個肉包子遞給她,紀嫋不要,她就硬塞,紀嫋實在不收,宋大娘轉頭就塞到徐舊林手裏,用眼神暗示徐舊林給她。
新出爐的包子冒著熱氣,滾燙的不行,紀嫋一來沒胃口,二來是她相信宋大娘把握的火候,會熱情的就像她的人一樣。
徐舊林拿著有些燙手的包子,嚴肅點了點頭,一副保證完成任務的樣子逗樂宋大娘,宋大娘轉身又拿了一個包子,塞到他手裏,動動手,讓他趕緊跟上紀嫋。
這下好了,兩隻手都拿起了燙手的包子。徐舊林歎了口氣,轉頭去跟紀嫋,連哄帶騙的給紀嫋塞了一個。
紀嫋還是堅持不要,徐舊林拿著兩個燙手包子在院子裏盯著水龍頭,在燙手和燙嘴之間,選擇燙嘴涼手。
他張大嘴巴往嘴裏塞了兩個包子,然後衝到院子的水龍頭下洗手,洗著洗著,紀嫋走來,給他遞了一把錢。
“送我去醫院的事情,感謝你了。”紀嫋說:“這錢你拿著吧。”
徐舊林咽下嘴裏的包子,嘟囔著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