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許晴走了,她沒有勸動紀嫋,隻能握著她的手讓她保重,然後她再也不忍心看著紀嫋,逃也似的出門了。
然後不小心撞到了徐舊林,許晴抬頭看清眼前的人,愣了一下。
徐舊林從包裏翻出紙巾遞給她:“擦擦淚吧。”
許晴和他一起坐在走廊外麵的椅子上,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徐舊林知道她難受,也就沒說什麼。
好一會,許晴吸了吸鼻子,問:“你是嫋嫋的男朋友吧?你知道嫋嫋的多少事。”
“挺多的。”
許晴歎了口氣,未語淚先流,好一會才平複心情:“我和嫋嫋認識的時候,我隻是一個大四來實習的。”
“她是我照顧的第一個病人,也是我照顧的病人裏麵,病情最嚴重的病人。”
“從我知道她的病開始,我就祈求上天,讓嫋嫋平平安安的長大些吧。”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關於紀嫋的故事,紀嫋在十歲那一年病情惡化,陸陸續續的住了四年的醫院,許晴那個時候得罪了人,本來應該去沿海一線城市,卻被調到了內地。
他們在人生中最黯淡的日子裏遇見彼此,因此,早就在漫長的相處中,把對方視為了家人。
“我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我的導師說,做醫生這一行,不要太與自己的病人共情,不然走不出來的。”
“走不出來就待一輩子吧。”
這還是徐舊林主動接話,許晴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半會沒回過神來。
“但這不是對你說的,你還很年輕,你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去做。”徐舊林淡淡的解釋,已經做了站起來的動作:“所以都朝前看吧,嫋嫋不希望這樣,但你們別忘了她就好。”
許晴聽著,卻突然抓住了他語言裏的漏洞:“那你呢?”
徐舊林沒說話,抓著門把手向下打開門進去,然後又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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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嫋這些天腦袋裏昏昏沉沉的,骨頭上下又疼的不行,醒來之後也感覺身體綿軟無力的。
大概是病痛的折磨,叫她的傲骨易折,她腦袋不清醒的日子裏,隻能反反複複的抓徐舊林的手來熬過。
磨人的疼痛像是海水,她溺在湖裏上上下下,而徐舊林是她的救命稻草,亦是她的浮木。
她就像失去盲杖的盲女,在昏暗的天地之間行走,然後跌倒,踉蹌的爬起時,卻不見盲杖。
紀嫋終於有些慌了,她幾乎是顫抖的聲音問:“徐舊林呢?”
病痛的折磨壓迫了她的視覺神經,讓她看什麼樣的東西都帶了點霧氣,她在夢中驚醒,慌亂的想要抓住病床邊上的手。
盧州月沒有見過這樣的紀嫋,她眨著眼睛,但眼睛混沌已經失去了往日透光的神采,像是垂死之人。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抓住紀嫋,然後輕聲的安撫:“我在,嫋嫋,我在。”
紀嫋垂著頭聽著,然後又猛然甩開手,有些慌張的往後退:“你不是徐舊林……你不是……”
她慌張之後又冷靜下來,盧州月確實沒有料到她是這個反應,下意識的和她自我介紹,接著把底全盤托出。
這個周末她本來是要去找宋揚看自己寫的小說稿子,但宋揚的姑婆進了醫院,他又不得已前往醫院來找宋揚。
結果宋揚沒見到,倒是見到了在樓梯口抽煙的徐舊林,徐舊林應該是不經常抽煙,眼尾都咳紅了,看起來像是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然後他掏出手機看了看消息,煩躁的把煙丟在地上,用腳碾碎。
再次抬頭的時候就看見了她,然後他簡單的說了一下情況,拜托盧州月替他看看紀嫋。
“就是這樣。”盧州月說完又忍不住關心:“他也不跟我說你得了什麼病,要不要緊啊?你還回學校上課嗎?你不在的日子裏麵,我們都很想你的。”
紀嫋慢慢熟悉她的聲音,又揉了揉眼睛,眼前的霧氣才稍稍散去一點,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又吐出。
“不是什麼大病,大概要休學一個學期才會回來吧。”紀嫋的聲音已經十分平靜,但失去神采的眼睛怎麼看都覺得讓人覺得冷漠。
盧州月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又問:“那你豈不是回來的時候要重新讀一遍高三?或者是高二?”
“應該吧。”
盧州月還想再說什麼,但心裏又感覺,紀嫋似乎不希望她在這繼續待下去,手機裏的聊天框彈出消息來。
宋揚問她怎麼還沒到,徐舊林和她說可以走了。
然後盧州月提起包,試探性的說:“那嫋嫋,我先走啦?”
“嗯。”
盧州月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起身就要出門,然後聽見紀嫋在背後說了一句。
“高考加油,金榜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