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盧州月之後,紀嫋又靠著病床閉上了眼睛,但她沒有昏迷,一直保存著意識。
然後她聽見有很輕很輕的腳步聲走來,走到她的病床邊,然後坐下,慢慢的牽起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紀嫋唇角扯出笑:“徐舊林,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他的臉頰任然貼著她的手,問:“今天還是看不清東西嗎?”
“看不清。”
紀嫋賭氣的回答:“能不能回家啊徐舊林,我不想在醫院裏繼續待下去了。”
她已經不想躺在床上,像一個展覽品一樣,向她親近的人展示脆弱,或許是她的心思扭曲,她開始厭惡這一切。
病痛本就像枷鎖一樣,既連接著親人,又連接著自己,鐵鏈上生出了淬毒的倒刺,叫兩端都受折磨。
她已經受不了這個折磨了,她低下頭,有些頑劣的想,如果徐舊林也不答應,那她就趁著夜色出逃,無論逃向何方,都好比困在這裏強。
但在她昏暗的世界裏,有一隻溫暖的手搭上了她的頭頂,然後揉了揉,說:“那你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要帶走的?”
紀嫋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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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許晴走了之後,她在下午醒過來一次,剛好碰上一個年輕的小護士給她打針,隻不過小護士似乎是有些緊張,一連兩針都沒有找到血管。
大概是許晴的緣故,在年輕的小護士打完針之後,她友好的朝著小護士笑了笑,口型說:“謝謝。”
小護士看見之後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本來以為紀嫋昏著,但紀嫋醒了,自己剛才那兩針又紮錯,她不可能不疼。
她關心的問:“疼嗎?”
紀嫋微微搖了搖頭。
她這副懂事脆弱的模樣,無疑是激起了小護士心底的不平:“小妹妹,你和姐姐說實話,那個天天在你旁邊看著你的那個男的,是不是你哥?”
紀嫋聽出來說的是徐舊林,點了點頭。
但她這個點頭無疑是給小護士又添了一把火,小護士自己腦海裏腦補了一出大戲,無非是重男輕女之類的戲碼。
她說:“小妹妹,你這個病情很嚴重,你要是願意治的話,你跟姐姐說,姐姐幫你。”
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話,就像是給自己添加一點底氣,亦或者是為了誘哄紀嫋。
她又說:“我的導師對你這個病例很感興趣,他希望你能夠配合他一邊治療,一邊進行研究,費用的話,他會負責。”
紀嫋嘴角淺淺的笑意僵住了,她嚐試著張嘴發出聲音。
但小護士像是又誤會了什麼,一把抓住紀嫋的手:“不要放棄這個機會,很難得的,你家裏人的話,你不要害怕。”
紀嫋莫名有些反感被她抓著手,其實她一向討厭與人肢體接觸。
“我……我聽我哥哥的安排。”
“你這……”小護士還想說些什麼,觸及紀嫋有些莫名的眼神,她還是把半截話咽了下去。
紀嫋倒是還維持著禮貌的微笑,隻是顯得十分的僵硬和不自然,她拒絕:“對不起,我接受我哥哥的安排。”
那天和那個小護士聊完之後,小護士口中的導師一直是她心裏的坎,在她失去安全感的情況下,她也不敢挑明的去問徐舊林,但卻格外的留意他離開的時間和離開的時長。
其實和紀嫋猜的差不多,那個導師對她確實十分感興趣,於是三番五次的想辦法阻撓徐舊林辦出院手續。
徐舊林最開始心思放在紀嫋身上,沒有留意這方麵的事情,但直到他發現出院手續一直在被拖延之後,他才開始打電話問。
徐家在這個醫院還是能說得上話的,班裏的小妹實在頂不住壓力,把導師搬了出來,導師親自出馬,三番兩次的請他去自己的辦公室談。
但徐舊林油鹽不進,折騰了幾個來回之後,導師也隻能遺憾的放棄了。
徐家的地位比他要高,他開出什麼樣的條件都無法,即使他以醫學道德的角度來,講述這個事情成功之後的所有意義。
他說,會有無數患者因此重獲新生。
然後徐舊林就問,那你有100%的把握嗎?
導師不敢保證。
徐舊林又問,那你有多少把握呢?
導師預知到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不太確定的豎起兩根手指。
徐舊林笑了,眼神卻是冰冷的,不容反駁,你就用這麼點機率去拿她做實驗,那要是失敗呢?
我做不到為這點可能去犧牲我愛的人,別人和我有什麼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