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雲寺這個地方對於紀嫋來說,意義重大。
在紀瑩離開她之後,她跟著自己的外婆在這個地方長到九歲,下了山之後,隔一段時間又會跟著外婆回來。
外婆曾經說過,這是緣分,她於秦枝年幼時丟下秦枝出家,最後又在雲川遇到秦枝的血脈。
這麼多年的劫,這麼多年的緣,繞在筆尖畫成一個圓,把所有人都圈在了這個圓裏,然後化作劫數,叫每個人都逃不開。
紀嫋和徐舊林說,如果可以為自己選擇一個結局,她希望可以在停雲寺結束。
徐舊林嘴上說著這也太像交代後事了,背過身,卻在抹眼角。
他嘴硬,說要帶紀嫋去海邊看看,去看看她曾經的家鄉。
紀嫋是沿海城市的人,但是長在了內陸,一輩子沒有看過海,他不知道這樣的籌碼加下去,會不會讓紀嫋願意多活幾天。
紀嫋確實撐不了多久了,他扶著紀嫋上山的時候,隻覺得她像風箏,輕飄飄似的容易飛走。
扶著她走了一段路之後,徐舊林不放心她,又蹲下來背著她走。
紀嫋沒有拒絕,趴在他的背上,小聲的和他說話,周圍有遊客在看他們,看見紀嫋不太好的臉色,自以為掌握了事情的全部,低聲在悄悄的討論。
周圍的目光各式各樣,有憐憫的,有疑惑的,有心疼的,有感歎的。
紀嫋把頭埋在他的脖頸間,說:“其實沒什麼好說的,我這一生也不算過的太糟。”
“就是。”徐舊林收緊手臂,背著她走的更穩一些,滿不在乎的笑:“不是說好了,過幾天還要去看海的嗎?”
紀嫋低聲哄他:“好,無論是看海還是看日出,我都陪著你。”
上山的路不算難爬,加上徐舊林有意想要甩開背後爬山的遊客,原本大概要爬四十分鍾的山,被他二十分鍾就爬完了。
紀嫋中途在他的背上休息了一下,從背上下來的時候,精神了一些。
她帶著徐舊林找到了那天帶著藍牙耳機和他們搭話的少年。
徐舊林沒去聽他們的談話,背著手在院子裏轉悠,碰到一個小道士,想起了了塵大師,問大師現在過的怎麼樣。
小道士臉上帶著痛心的神色,有些悲傷的說:“大師他年後不久就圓寂了。”
徐舊林聽了,也隻能低著頭歎了口氣,說:“節哀。”
小道士看著平日裏應該是跟大師關係不錯,順著他說:“大師走的時候說人固有一死,不必太過緬懷他。”
徐舊林最近也不想和別人聊到死這個話題,敷衍過去了就轉身找紀嫋。
紀嫋這個時候也剛好聊完,看見他往自己這個方向,也就站在那裏等著他。
今天出了太陽,春光明媚的,紀嫋就站在那裏,仿佛被陽光鍍了層淺淺的金光,上山的時候,她的頭發沒盤起來,發絲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毛茸茸的。
像一隻可愛的小貓,徐舊林沒由來的想。
他就這麼走過去,很順其自然的牽著她的手,紀嫋察覺到他牽的有點緊,手指摸了摸他的手背,問:“怎麼啦?”
徐舊林按住她的手,嘴上扯皮:“沒什麼,手機上說今天倒春寒會很冷,但是我感覺這天氣還不錯,出了太陽,不會很冷。”
“手機騙人呢。”
是啊,哪裏會有什麼倒春寒呢?明明現在春光明媚的。
徐舊林想著,又看著她,手上還是忍不住的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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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啦——”
嘶啞難聽的聲音發出,破壞了節奏,擾得一整個大廳的合奏停下。
沈餘音坐在大堂中央,手指莫名的顫抖。
教導的老師板著臉巡視,看到沈餘音之後,雖然臉色稍微緩和,但眉頭還是緊緊的皺在一起。
“怎麼回事?沈餘音,是你出的錯?”
沈餘音低著頭輕輕的嗯了一聲,樣子十分的柔順。
教導的老師有些意外,他又環視四周,周圍的同學都停下了手中的樂器,看向沈餘音的目光裏,帶了些埋怨,不解,意外……
沈餘音的音樂天賦是這裏同學裏拔尖的,平時又是一副大小姐的做派,有時候教導老師想訓她,卻又實在害怕惹了這尊佛,加上沈餘音雖然人嬌縱了點,倒也一直沒出過什麼差錯。
今天算是讓他逮到機會了,他先是暗諷,發現沈餘音自始至終都是坐在那裏低著頭應和,底氣又足了點,名正言順的訓她 來樹立威嚴。
沈餘音按著心髒,等老師走了之後才回過神來,捏著小提琴繼續演奏。
可她控製不住的想,為什麼我感覺這麼心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