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過飯之後，紀嫋又睡了一次，徐舊林也沒閑著，逛到停雲寺後麵找了一塊不錯的小草坪，鋪了塊小毛毯，抱著紀嫋就坐在那。
他選的這個位置視野不錯，日出的時候能看見太陽從山穀裏爬出來。
但可惜現在是淩晨三點，隻能看見遠方天幕上麵掛著稀稀疏疏的星星。
紀嫋精神好了點，披著個毯子，靠著他，還打了個哈欠：“淩晨三點，還有三個小時呢。”
“困的話。”徐舊林揉著她的發尾：“靠在我的肩上眯一會？”
“不用。”
在兩個人間隔好久不說話的空隙裏，紀嫋隻覺得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模糊，終於，她忍不住打破寂靜問：“你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徐舊林。”
徐舊林伸出一隻手，攬過她的肩，把她抱在懷裏：“有的，我們後天不是還要去看海嗎？”
“嗯。”紀嫋抓著他的手，貼在臉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風吹的，她的臉和手都很冷。
徐舊林忍不住把她抱的更緊一些。
“我有點困，我覺得我得眯一下。”
徐舊林拍拍她的臉，低著聲音哄她：“乖，馬上就日出了，你現在睡著，豈不是看不了了？”
“那徐舊林……”紀嫋眨著眼睛，不自覺的在他的手上輕蹭：“日出的時候你叫我一聲，我真的要眯一下。”
徐舊林這次倒是沒有像往常那樣順著她，攬著她肩膀的手都有些用力。
紀嫋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體，她也有預感自己該在這個地方倒下了，像她在某個明媚的午後和他說過的話。
她說，徐舊林，人生這條路，我可能不會走很久。
“徐舊林，死亡不是人生命中的終點，它是新一個世界的起點。”
紀嫋眼睛已經看不清什麼了，她感受到了身體裏的東西在流失，她抬頭看徐舊林，但是什麼也看不清。
“我小的時候，問過紀瑩，我說為什麼我叫紀嫋呢。”
“紀瑩說，因為我的嫋嫋，像雲煙一樣美麗。”
有溫熱的液體砸在了她的手背上，紀嫋憑著感覺伸手摸上他的臉，語氣有些無奈，但更多是寵溺。
她說：“我並非永遠的消失，你就當我化作了雲煙，會圍繞在你的身側陪你看下一場日出。”
徐舊林空出另一隻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把他的手貼在唇邊，輕輕的吻下。
“睡吧嫋嫋，日出的時候我就叫你。”
聽了這句話，紀嫋也不再說什麼，靠著他的肩膀養神，她說：“徐舊林，你再和我說說話吧。”
“嫋嫋，你不知道的是，我後來想起過你，我看見了你收起來的糖紙，但我覺得你可能已經忘了，所以沒去打擾你，我喜歡你嫋嫋。”
“嫋嫋，你還不知道的是，我最近又買了秋天會開的小菊花，等我們下了山之後，我就栽在院子裏，到時候一年四季都會有花，我喜歡你嫋嫋。”
“嫋嫋……”
嫋嫋，我曾在書上看到過，一個人，她在生命即將消逝的時候，會失去五感，最先消失的是味覺，最後消失的是聽覺。
嫋嫋，能聽見我說喜歡你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揉她的發尾，看著天空中濃重的夜幕消退，慢慢的變淺，直到泛起魚肚白。
他看著雲層流動，露出雲尾，被渡上瑰紅，看著早霞低垂著親吻山背，看著山間淡淡的霧氣繚繞於山穀同雲氣纏綿做一團。
他低下頭去蹭她的鼻尖，說：“嫋嫋，天亮了。”
沒人回答。
他又不知道坐了多久，一直坐到林間的霧氣散去，才恍然大悟的抹了抹臉上的水漬。
他吐出一口氣，像是跌落深海被救上的人，既覺得夢幻與不真實，又覺得難以喘息。
他按住心髒在的地方，嘴角扯出一抹笑。
“原來離別這麼讓人心痛啊，差點挺不過來。”
遠山孤寂，他這話說的太小聲了，連回音都沒有。
有人死在了黑夜裏，但也不一定有人活在了黎明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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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
“沒了。”
肖華宇意猶未盡的唏噓：“所以這就是你，複讀學理科，然後又考取醫科大學的原因嗎？”
徐舊林坐木桌子旁邊，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攪動碗裏的水，好一會才說：“嗯，最開始確實是的，後來不是了。”
肖華宇湊到他旁邊去看他的眼睛，問他：“那後來呢？後來又是為了什麼？”
“後來……”徐舊林嘴角勾了勾，拿起木桌上的酒碗：“我隻是不願意再見到，相愛的人分離了，不止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