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方退出去,來去無聲的颯風就出現在了宗寥的視線裏,她提著盞馬燈在車尾那裏照了照,說道:“沒死。不過也快了。”
“我看看,”斜雨快步過去,“這人裹得嚴嚴實實的,像個粽子樣。鼻息微弱,確實是要死了。那是要帶回去搶救一下還是不管了?”
幾雙眼睛在等宗寥發話,尤其是車夫的眼神最為急切。
他深知人命關天,那人不論是什麼原因橫躺在路旁,他駕車壓了人,終歸是有責任的,他可不希望那人的死是自己造成,能救自然最好。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雖然快死了可能救不回來,但也不能輕言放棄。宗寥斟酌了一會兒,隨即吩咐道:“先搬上車,回去讓胥姑看看。”
侯府偏院。
用方巾包裹著雪發的婦人手端一個木托盤,在藥櫥裏翻上翻下,取出降真香、蘇木、火煆銅、乳香、龍骨、紅花等一堆名貴藥材,轉過身把藥又勻了勻,分成功效不同的兩份分別研磨成粉。
一份粉末調成藥膏;一份粉末盛裝入罐。
拿上調好的藥膏,她徑直走向垂腳斜靠在小榻上的俊俏少年。
她一句話不說,上手直接就去看少年腳上的傷。
縮回腳,宗寥對婦人微微笑了笑,說道:“胥姑還是先去看看那人吧,等把我這邊處理完,回頭再給那人拖死了。”她指向對麵小床上一條黑粽。
胥姑看過去一眼,搖了搖頭,又去拿宗寥的腳。
宗寥心中一驚,問道:“那人沒救了?”
胥姑又搖頭。
“死不了?”宗寥又問。
胥姑輕輕點了下頭,褪去宗寥的靴襪,給她看傷。
可見宗寥崴到的腳踝已經紅腫,那一圈的皮膚較比其他地方更光滑飽滿,隱隱還泛著光,像是白瓷上塗了層胭脂,白裏透紅。
胥姑以專業的手法撥、伸、牽、引把她崴脫臼的踝骨正回去,又抹上活血化瘀的膏藥,纏上紗帶,抬頭看了眼宗寥,點頭表示可以了。
活動活動腳腕,宗寥感覺確實不怎麼疼了,“謝謝阿姑。您真厲害。”
俏皮親切的話落進胥姑耳朵裏,她先是怔了一瞬,隨後在眼角堆出一條條魚尾紋。
崴傷的腳痛感消失後,宗寥感覺另一腳的膝彎痛感漸漸明顯起來,指著痛的地方,她對胥姑道:“阿姑再給我看看這處,今日在沉香樓的時候,不知是被人打的還是怎樣,一直抽筋似地疼。”
挽開宗寥的褲腿,胥姑左右瞧了一下沒看見她說的傷,宗寥見是現下的姿勢不方便查看,遂及時翻了個身趴著。
宗寥翻過身後,胥姑敏銳的目光立時看見她小腿彎上方確有異樣,那是一顆紅痣狀的小圓點。
從宗寥降世起,一直都是藍胥在照顧她,以致這姑娘身上有幾顆痣?長在什麼地方?她記得是清清楚楚,是以她知道宗寥膝蓋彎上的這顆並不是什麼痣。
伸手去按了按,宗寥馬上疼得叫出聲來:“啊,輕點輕點。”
胥姑左摸右摸半晌,心裏驀然明了,她兩指按到紅點處,略一發力,轉眼間,一根透明的如針尖一般細的刺自那紅點中慢慢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