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寥回想須臾,道:“此事知之者甚少,或許連我老爹都不一定知全況。”
說起花一夢,那些胥姑淚汨汨相告的悲傷事跡逐步呈現在眼前。
那個掌管無相閣,手握天下情報的女人仿佛以一種模糊卻又鮮明的形象浮現在腦海裏。
她絕豔無雙,她決絕果斷,吞聲而不忍辱……
宗寥無法評判她是不是一個好母親,也無法評判她是不是個好妻子,好領袖,隻在不意間下意識地望向了昏睡在床的花司臾,她那便宜老娘的親弟弟,擔起無相閣重任的花家最小的男兒。
收回目光,宗寥挽著南宮述走至外間木榻前,對坐相視:“十三知道我是怎麼出生的嗎?”
南宮述默然無言,隻溫溫看著她略顯傷感的眉眼。
不知是已融入了如今的生活還是融合這副身體的感知,宗寥如今說起相關的某一個人時,內心起伏的波瀾仿似親身經曆一般,甚至比親身經曆還感受入骨。
她確實有點傷感,那種沉悶悶的感覺隻在眼底,不浮於麵容之上。
“無相閣被屠,花家被滅,猶想我娘會有多傷心欲絕,聽我家阿姑說,她從清州回來後就性情大變,不聽眾人勸告暴飲暴食,懷著赴死的心隻想供養大腹中孩兒。
如她所願,那個她以命血喂養的孩兒確實長得很好,很壯實,然而結果自然是無法順利娩出,我那不曾謀麵的娘腹痛三天三夜,順不下我來,最後她一聲令下,命我阿姑……也就是我家醫婦,讓她為她剖腹取子。
剖腹取子啊!那可是決意去母留子的無比殘酷的生產方式,我家阿姑與我那娘情似姐妹,哪裏肯?
要說我那娘也真是個烈性女子,見我阿姑隻哭不動,便自己抽出刀來,想要自剖。阿姑無法,隻得狠下心親手劃開姐妹的肚子,取出了我。
唉……你說我那娘親是不是傷心傻了?她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嗎?如此草率撒手,那滅門之仇誰去報?仇人該要笑得合不攏嘴了!”
聽她邊說著,南宮述愴然的目光靜靜地仔細地打量她。
她的語氣和眼神裏充滿了感慨與惋惜,可作為子女說起亡母,她情感裏似乎沒有流露出血脈相親的深沉的遺憾。
表現得更多的好像是一個心懷慈悲的神佛站在高處,俯覽眾生,感佩人間疾苦,卻不能改變他人命運的悲涼。
如此喻想隻在南宮述腦裏一閃而過,他哪裏會知道眼前的雲安世子已非彼時的雲安世子?隻揣測她許是未見過自己生母,心裏沒有那些緊密的念想罷。
凝思少頃,南宮述應她話茬,道:“聽聞二十幾年前江湖、朝廷、外域等人才輩出,世景一片清和祥寧,各勢各派互不滋擾。
便是掌握各方消息的無相閣不僅不會被各方勢力怵懼,還因其有獨絕的情報收集技能,以及絕對的誠信和對所有消息之保密、之嚴謹而極具名望。
又因無相閣立有‘國安則民安;民盛而國強。利益於家國麵前可作塵泥以視’存世宗旨使得其立場更高許多江湖門派一等。
花家家主曾多次以情報之便為我晉南王朝平息邊境之亂,護得萬民安生近百年,深得曆代君王讚揚,使得皇室中人也會敬重其三分。
哪料上一輩人定外患,安四海,相附相倚所創下的太平盛世有朝一日會傾覆於皇權的爭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