靂霆隱嘯,遽起的迅風掃盡入夜後一絲溫熱,幢幢宮室沉進寒涼。
環殿而設的各院落明黃燈火微微漾著,馨雅非常。
狩獵晚歸的勇士們褪去一身腥臭汗袍,愜意地泡在清澈溫暖的鮮花香浴裏,或閉目淺憩;或品茗酌酒……安享舒適一刻,驅散一身勞乏。
而在千百雅苑中軸靠北方向,一座裝飾瑰麗華殿光線更是通亮,宛如將白日的天光藏進了殿宇,關不住的光輝奪窗欲逃。
被牽引的明亮在琉璃長窗上投下十幾個高低錯致的暗影。
當中有一人較其他身影甚為不同。
在一眾含項而立的身影中,他屹跪其間,霧發鬆鬆半挽,長簪飾之;容線淩厲如刻;寬肩窄腰筆挺若峰,即是跪,他玉立的身姿也勝比玉樹芝蘭。
放眼晉南,能有此等姿容的男子寥寥可數,而這寥寥中,能入此華宇的俊美的男子也唯有奕王南宮述而無他。
南宮述為何而跪?
此事還得往回說來。
——南宮述未時出來宗寥處,無耽無擱徑直就往皇上寢宮以問皇兄安,才至外殿就從皇後口中得知皇上被刺客逃跑前飛劍割了腕筋,禦醫正在給皇上換藥。
他在外間足等了半個時辰才得召入裏殿覲見聖體。
皇帝斜倚禦榻,眼神睥睨,見了美豔風流,舉止溫柔四肢健全靈活的南宮述不說其他,隻問公主和宗寥的狀況。
南宮述無心隱瞞,一五一十稟明。
依來前宗寥特別交代——為了更好地隱藏司臾,她要南宮述將她的傷勢說得稍微重一些,讓皇上沒有理由要求她再入獵場。
除此之外,宗寥還讓南宮述編說她被大批刺客嚇出了毛病,時瘋時癲,恐要靜養一段時日才有緩解,借機好方便照顧司臾。
南宮述一一照做。
皇上聽後,急切而仁和地說要使個太醫去給宗寥看傷,南宮述以他已為宗寥處理好傷勢為由拒絕了。
皇上似是寬心地“嗯”了聲後,旋即怒容大作,說他作為雲安世子和長寧公主的長輩,竟不知輕重,讓小輩稚子身陷險境,致使宗寥重傷,而自己卻能毫發無損,逍遙悠哉……
一通數落責備過後,南宮述在一聲威斥下原地跪罪。
即便是有皇後求情也無濟於事。再後來,南宮栩和長寧攜夕陽回城,也聽聞了皇上遇刺之事,特來看望生身父皇。
待見南宮述境遇,長寧便將事情原委又說一遍,請求皇上原諒待人溫柔的小皇叔。
南宮栩附和公主,卻不想兩人真情流露的懇求不僅得不到皇上的首肯,兩人還因此被斥責了一氣,靜站至一旁不敢再言。
沒有皇上聖諭,一個也不敢離開,一耗又去半個時辰,而至此刻,南宮述已跪了兩個多時辰了。
看著皇後侍候皇上用完晚膳,又服侍他飲下湯藥,皇上才終於又開腔:“奕王。”
聲音如寒冰幽冷。
南宮述聞召,抬眸瞥了眼擁護在皇上榻前的十餘黑甲禁衛,拖著麻木冰涼的膝蓋向前挪動半尺,稽首:“臣弟在。”
皇上問:“你可反省出自身錯處了?”
南宮述抿了抿方才咬得泛紅的桃色薄唇,在心裏冷嘲“仁善”皇兄提出的可笑的問題。
他揣摩了兩日的疑惑終於在這方殿宇裏得到了答案,原來,皇上派出去的殺手不殺他的原因為的是有理由罰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