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默默拉上寬袖掩上腕間傷痕,略帶委屈地道:“皇兄說我一日問不出宗寥哥哥將北疆兵符和傳國璽藏在了哪兒,他就每日打我一次。”
宗寥聞之默然。
她與南宮桀本就是這京中的永不相容的水火,被他擒之後還能活到現在,非是他餘留良知。
他讓公主每日三回送吃送喝來,目的是在利用公主的關愛,勸她說出於宮變前夕丟失的傳國璽的下落。
同時還有皇上收回去的北疆兵符。
如若公主勸不動,回去後他便對她施以暴力。
用公主的傷痕喚起她們往昔攢下的一點情誼,希望她能看在公主嬌弱可憐的份上動一點惻隱之心。
這件事原本是讓太子妃或皇後來做的,可太子妃每日守著一息吊命的太子。
體枯神衰,走路都打顫兒,哪還能到天牢如此遠的地方來?
至於皇後……
她倒是來過一回,隻不過一到宗寥麵前,宗寥就朝她大吼大叫責罵。
說她助紂為虐,利益熏心,認賊為子……
罵她不配為宗家人,還把她送來的食物砸到腳邊,讓她以後不要出現在自己麵前。
南宮桀從蘇涉嘴裏聽說宗寥恨親姑母恨得想殺了她滅親取義,於是隻好讓長寧來試試。
公主一到她麵前就雙眸含淚,宗寥見之生憐。
她也不願如此一個嬌嬌妍麗的小姑娘吃苦頭。
可某些時候,善良不是愈傷的藥,而是殺人的刀。
適當狠心決絕,才能在逆境中堅持住心中所堅持。
譬如於她,倘若她早早把南宮桀想要的東西交出,她的命就不再有價值。
死有何懼?
但她就是不能便宜南宮桀!
這晉南的皇帝誰做都可以,獨獨南宮桀那北燕野種不行!
宗寥看著長寧楚楚俏顏,伸去手撥了撥她鬢邊一縷碎發,“公主受委屈了。”
長寧隔著柵門看她。
見她以往清俊流暢的容顏又比昨日更顯刀刻斧鑿之態。
犀利得有些脫相了。
一身囚衣上都是血痕。
長寧嚅了嚅唇,柔嫩的唇瓣有些發顫。
“寧兒不委屈……”捉住宗寥的手,輕輕摸著她骨節修長而嶙峋的手背,長寧道:
“寧兒不痛,怎麼說我也是他親妹妹,他哪裏會真的下重手,就是隨便嚇嚇我罷了。
倒是宗寥哥哥,你的傷要不要緊啊?我給你的藥你記得搽,沒了我再給你帶。”
宗寥微微頷首。
長寧又道:“可是……宗寥哥哥,你這樣一直陪皇兄耗著,他可以,你……你被關在這裏,身體會吃不消的!
看你瘦得……皮包骨的,寧兒心疼。你何不就把東西給皇兄?
他要做皇帝就讓他做好了,做皇帝那麼累,有什麼好?何必拿命與他僵持?”
宗寥緩緩縮回手,道:“這事你別管了,早點回去吧,此地醃臢,別沾染了公主千金之軀。”
手裏的粥小喝兩口,宗寥便將碗遞回去,“今日又要對不住公主殿下了。”
看她隻吃了一小口,長寧道:“宗寥哥哥是昭朗男兒,做事有自己的考量,寧兒也不多嘴,但是早食……你還是多吃一些吧。
你這樣……待會怎麼經得起拷打?這蘇涉也是……下手狠的……叛徒!”
指著宗寥襤褸的血跡斑斑的囚衣,長寧道:“他們天天打你,身上不定爛成什麼樣!可否給寧兒看看?”
宗寥垂眸看著滿衣裳的血印子。
新的、舊的,挨近一點就腥臭熏鼻。
“不妨事,扛得住。”宗寥淡淡一哂,道:“好了,你先去吧。”
長寧收了吃食,依依不舍起身,問道:“那宗寥哥哥午間想吃什麼?我回去吩咐人準備。”
宗寥想了想,眼中浮起一絲狠戾,道:“你告訴南宮桀,若我看見你身上再多一道傷,我就陪他多耗一天。
沒有傳國璽,我看他拿什麼登基?僅憑皇後懿旨?你看看全晉南的百姓承不承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