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把夜梟放在花壇邊,蕭瀟就忙著校外課堂活動的事,偶爾會瞥見三花貓或正穿過人群、或正坐在人們身前,一副老成持重、洞若觀火的樣子,像一個旁觀者,冷淡又熱切地凝視著每個人。
蕭瀟不知道夜梟在想什麼,夜梟令她感到熟悉又陌生。夜梟剛回到家的那晚,蕭瀟編了一個自己都無法相信的故事,夜梟主要用搖頭或點頭幫助她推進故事的發展。這兩天,她與夜梟並無具體交流,隻有四目對視時,頭腦中直接傳入的畫麵在佐證那晚的故事並非空穴來風。
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畫麵會不會也傳入夜梟的頭腦中?蕭瀟想。
哪怕夜梟的人性和記憶真都來自於她,今後各自的所見所聞不同,就像現在,她在做活動,夜梟卻在盯著何子健的一言一行,因此,一人一貓必將成為相互獨立的個體吧。蕭瀟是蕭瀟,夜梟是夜梟。蕭瀟想。
這算不算精神分裂?我是不是像伏地魔一樣有了一個魂器?要不然就是一台記憶的移動硬盤?再不然就像孫行者用猴毛變出的化身?蕭瀟一時之間想到了無數類比。
隱秘的類比遊戲斷斷續續地延續了一天,以至於活動結束時沒找到夜梟,蕭瀟並沒有一點擔憂。她在葉寧猶豫時,拉著她回了家。
夜梟醒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它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迷迷糊糊的,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睜開琥珀色的貓眼環視周圍,才想起來這是原海平老師的越野SUV,它竟然睡了這麼久。
它站起來,前腿向前伸展,腰部塌下幾乎貼住椅麵,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爪尖還在座椅的皮麵上淺淺抓了兩下,發出輕輕的啪啪聲。它兩爪搭上車窗沿,向窗外望去。
傍晚應該下過一場小雨,街市的霓虹倒映在潮濕的路麵上,漫射著濕漉、氤氳的光。夜梟藏身的車停靠在路邊的車位中,窗外的店家大都掛著美食的招牌,店門口食客們川流不息。夜梟發現食客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進去的人都衣冠楚楚、神采奕奕,出來的人幾乎都麵紅耳赤、東倒西歪。
說“幾乎”是因為夜梟看見了原海平,他仍然和白日裏一樣麵容平靜,衣著齊整。他與另一位麵色和悅的中年人一起走出店門,兩人微笑著寒暄了幾句,原海平與那人握手告別,便向著停車位走來,那人轉身又回了店裏,想來那場麵還未結束。
夜梟將貓臉貼在玻璃窗上,生怕原海平看不見它。它甚至隔著車窗喊了一聲“喵~”。
街上燈光閃耀,映得車窗內愈加黑暗。原海平直到坐上駕駛位,才猛然發現了跳上副駕駛位置的三花貓。
“夜梟!你怎麼在我車裏?!”原海平說。
“喵~”
“這麼晚了,先跟我回家吧,明天去學校再把你交還給蕭瀟。”原海平扣好安全帶,發動車開回家,一路上,每當刹車,他都會伸出右手護著夜梟。
既來之,則安之。夜梟吃完一小碗原海平為它切碎的煮雞胸肉,好似還在回味一般,微眯著雙眼舔著嘴。
此時,填飽了肚子,夜梟有了閑心審視今晚的臨時住處。映入眼簾的屋內景象讓它產生了嚴重的錯配感。
這不可能是原海平的家啊!夜梟想。
這是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兩間臥室都朝南,客廳方方正正,房型規整,布局合理。
客廳連通南麵的陽台和北麵的廚房,用移門分隔開不同功能的空間。陽台做了落地窗,窗畔掛著藕荷色垂墜感的窗簾。
客廳中間放置了一張很大的寫字桌,用來組織會議也不嫌小。客廳內沒有電視機,貼著東西兩麵牆壁,立著四周都及至門套邊緣的書架,書架上很多格子堆滿了書,還有很多格子擺放著各種獎杯、獎牌、銅牌等等。
隻有通向廚房一側的一段較窄的牆沒被書架所占據,而是擺了一條桌案,高僅一米有餘,上麵擺了幾個相框。
夜梟好奇心大盛,它悄無聲息地躍上這桌案,逐個審視擺放其上的相框。夜梟發現,相片中有兩個人,一個是男孩子,在相片中逐漸長大,從矮小羞澀變成高瘦俊俏;另一個是成年女性,在相片中變化不大,容顏美麗,眼神剛毅。他們眼睛的形狀非常相似,大而狹長,是明顯的遺傳特征。
夜梟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酒精氣味,它回過頭,見原海平已經換了一件居家的長袖T恤,端著一個杯子走過來。透明的杯中浮著一塊冰,周圍托著它的是透明的、金黃色的液體,在室內的柔光中,液體與冰交互反射著光,隨著原海平手腕輕輕轉動,流光閃耀,甚是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