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巧施計夾道回京
密雲縣肅順遭擒
書接上回，話說兩宮既鈐印，軍機將上諭下發，嚴飭董元醇妄議朝政。消息傳至京師，眾人頗驚懼，文祥等不敢主張，皆至恭邸。恭王閉門不出，概不見客，令門吏擋駕。眾人皆惑，惟文祥深知之，謂眾文武曰：“董某不過一小吏，妄議朝政。顧命大臣受先帝遺命，辦理皆妥當，無可是非，諸公細察。”言罷遂去，眾人不解其意，周祖培心甚不悅，遂告病不出。恭王聞之，亦無奈何，乃書信一封，著親信陰送至祖培府。祖培得恭王信，忙拆開來看，有八個字，曰：“風雷摧木，蟄伏為上。”祖培會其意，心遂安。由是，京城內外，皆不言垂簾之事，悉從八大臣之命。風聲傳至熱河，顧命大臣甚悅，遂不疑恭王。
旬日，八大臣議加兩太後徽號，八人之中，以杜翰文采最妙，翰擬加母後皇太後徽號‘慈安’，加聖母皇太後徽號‘慈禧’。眾皆從，肅順笑曰：“西宮有何功德，焉能與東宮並尊！”翰問曰：“不知中堂何意？”肅順曰：“明日吾等加東宮徽號，待次日加西宮徽號，以正嫡庶。”眾人皆大笑，齊曰：“雨亭妙計！”
鹹豐十一年九月初一日，顧命大臣擬旨，加母後皇太後徽號曰慈安皇太後。次日，加聖母皇太後徽號曰慈禧皇太後。自是，世人皆以慈安、慈禧稱之。八大臣以此羞辱西宮，慈禧甚怒，然深知其中利害，乃佯作謙和，喜受之。八大臣甚悅，獨肅順頗疑，乃謂七人曰：“西宮素好鬥，此舉卻屬非常，莫非有何奸計？”端華曰：“賢弟過慮矣，是必知我等手段，安敢相強！若賢弟有憂，待我來日試之。”肅順囑曰：“初四日醇王來行在，不知其意如何。兄長自可同往晉見兩宮，西宮多詐謀，兄長慎之！”端華然其言。（看官：醇郡王，諱奕譞，宣宗第七子，文宗異母弟，穆宗之叔也，時年二十一歲。醇王福晉乃慈禧之妹婉貞，逢此緊要之秋，醇王自然心向兩宮與恭王。醇王之子載湉乃德宗也，其孫溥儀乃宣統帝也，此是後話，表過不題。）
話說醇王自到行在，先至軍機處見過八大臣，各自拱手稱禮，寒暄畢，端華問曰：“醇王遠來，不知何故？”醇王答曰：“特來叩謁梓宮，麵見天子。”端華笑謂曰：“吾正有一本待奏明天子，特煩醇王陪同。”醇王欣然，遂與端華同往。早有太監報入，兩太後聞醇王來，甚喜，又聞鄭王隨其後，頗不悅，乃命召二王入。醇、鄭二王入殿，行三跪九叩大禮，跪伏於地。慈禧問曰：“不知二卿有何奏章？”端華奏曰：“臣年暮體衰，身兼多職，不能力行，恐有負聖恩，特請辭一二，望太後見憐。”慈禧暗思：“老賊欲試探我也，正逢醇王在此，吾可將計就計，削其兵權。”太後心甚喜，佯作驚愕，曰：“鄭王功於社稷，吾正欲嘉獎，何故如此？”端華又曰：“臣老拙，不敢有誤朝廷。”慈禧問曰：“卿現居何職？”端華答曰：“臣位列顧命之班，又兼步軍統領。”慈禧曰：“顧命之職乃先帝遺詔，斷不準辭。然念卿勞苦，準去步軍統領一職。惟行在左右，聖躬之安，不可托之他人，故以卿為行在步軍統領。”又謂醇王曰：“卿可任步軍統領，若有不決，可向鄭王討教。”言罷，慈禧問曰：“不知鄭王意下如何？”端華聞言大驚，本欲試探西宮，孰料弄巧成拙，反為削去兵權，正不知何言以對。醇王深會太後心意，佯謙曰：“臣年少不智，本不敢居此要職。惟念鄭王辛勞，臣亦不忍，權且暫領之。待太後擇一大賢，臣即請辭！”慈禧大悅，扶起二王，曰：“明日以將印轉授醇王，二卿謹記。”言罷，太後乃去。端華追悔莫及，二人還至軍機，肅順等心甚不悅，乃強作歡笑送走醇王。端華歎曰：“不想反中其計也。”肅順讓曰：“兄長向非謹慎之人，弟屢諫囑，奈何不聽。兵權之重，豈能輕易送他人，後必為患矣。”端華謂曰：“事已至此，如之奈何？”肅順曰：“本月二十三日天子回鑾，吾等手中無一兵，若有不測，吾等皆為魚鱉矣。天下兵馬，以湘軍最勇，吾須結為外援，則天下定矣。”遂吩咐親信王闓運，快馬南下說曾國藩去矣，八人遂怏怏而散。（看官：闓運，字壬秋，鹹豐朝舉人，於肅順府授讀，乃之心腹。後為民國清史館館長，此是後話，表過不題。）次日，天子發上諭，以端華為行在步軍統領，又以奕譞為步軍統領，總督京戍兵馬。消息傳至京師，恭王暗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