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朝鮮奏請使護著清使回韓,眾人過鴨水,經平壤,至王京。高宗率百官在迎恩門等候,及清使至,朝鮮君臣向前跪迎。清使忙下馬,扶起高宗,曰:“韓王速速請起。”高宗曰:“天使遠來勞頓,予已備下薄宴,煩天使移駕慕華館少歇。”言罷,眾人至慕華館。次日,清使在仁政殿冊封朝鮮王妃,高宗夫婦北麵而跪,清使南麵捧敕宣曰:
“皇帝敕諭朝鮮國王李熙:覽王奏陳,念宗祀之重,承母妃、本生考之訓,娶驪興閔氏為妻,陳奏請封。朕以典禮攸關,特允所請。茲遣天使,齎捧誥命,封閔氏為國王妃,佐理內治,並賜彩幣等物,欽哉!毋替朕令,特諭。”
宣罷,高宗山呼萬歲,行三跪九叩之禮。及接過敕諭,清使又將誥命展開,宣曰: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茲特封爾為朝鮮國王妃,襄敬共於無怠,著柔順於不違,庶增伉儷之光,永篤邦家之慶,欽哉!毋替朕令,特諭。”
宣罷,高宗夫婦山呼萬歲,又行大禮,接過誥命,冊禮成。韓君臣皆喜,樂起宴開,高宗與清使東西向而坐,文武百官分兩班北麵而坐。清使見大院君麵帶壽相,儀態非凡,問高宗曰:“此人莫非大王本生考乎?”高宗答曰:“正是,此乃予父興宣大院君是也。”大院君向前三拜,清使扶起之,曰:“久聞公之大名,今能謀麵,果非俗人!”大院君欲再拜,清使固辭。大院君揖曰:“願皇上皇太後萬壽無疆!”及宴罷,清使至館驛歇息。大院君召奏請使問曰:“汝此行燕京,其風貌如何?”對曰:“臣在胡都遊曆數日,朝野諸臣專事遊宴,奢侈無度,大小除拜,無不行賄。”大院君又問曰:“泰西與中國交通之事如何?”對曰:“西人入中國者,播傳邪教,陷弱人心,挾帶鴉片,戕害身命。其教曰天主,侵染民間,為患漸熾,我國亦有。而西人之火器尤為巧毒,中國如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者,皆法西學、製洋器,謂之洋務。”大院君曰:“洋人東來,其心叵測,吾須謹防之。”遂教令八道官員,禁天主邪教,驅除西人傳教士,斷西人之交通,三韓紛紛。
卻說韓民素恨天主邪教,王教下時,諸道盡起,捕殺天主教徒,其間有法國傳教士九人,為韓民所誅。法人聞之大怒,點派兵船渡海而來。是年八月十六日,法船三艘,泊於江華島,又張貼告示曰:
“本年在此邦無辜遭誅者,係我國傳教士推重之人也。傳教士仁義光明,毫無過犯,殺之違天悖理,不能容矣。不聞乎中國前數載伊行不仁,犯此凶行,我本大國征之厄之,俾不得不俯首遵命而行。今大法全權大臣主定征伐高麗不仁不義之邦,若不傾耳受教,全無撓處。
一者,其唆弄殺我國教士者,嚴懲究辦。
再者,早差全權一員來此麵議,永定章程。
災害凶患近矣,爾欲避之,宜早回言,若不領命,勿謂言之不先也。”
法軍在江華島搶掠一番而去。探馬急報入王京,高宗聞報大驚,忙召百官入宮,又差人去雲峴宮請大院君。少時,文武悉至,分列兩班。君臣正議間,內官報稱大院君已到宮外,高宗忙命請入。及大院君坐定,高宗曰:“適才得報稱有法國兵船三艘,遊於海表,在江華島張貼告示,揚言攻城。小兒胸無主意,父親必有良謀!”大院君奏曰:“法人驟來,其間緣由我未周知,大王先派人與之查問可也。”高宗遂派使前往江華島。
卻說韓使乘船到法船上,見其人皆深目高鼻,碧眼黃發。問之曰:“爾何國人?緣何來此?何時回去邪?”法夷曰:“吾大法國人,欲征戰而來。”韓使正色曰:“吾與汝本無嫌怨,何故征戰?征戰即何處?”法夷厲聲曰:“征戰之處,即江口王京。你殺我九人,故要殺你九千人!”韓使見勢不妙,火速回船遁去。大院君命巡撫中軍李容熙率兵謹守,次日法船盡去,不見其蹤。探馬報入王京,君臣皆惑。
卻說法國知朝鮮乃中國藩屬,故先派公使伯洛內到京師總理衙門照會恭王,恭王不知其意,請入問曰:“貴公使來此有何要事?”伯洛內曰:“貴親王知朝鮮國乎?”恭王不解其意,笑曰:“朝鮮乃我朝藩屬,不知貴公使有何賜教?”伯洛內怒曰:“朝鮮將法國主教二人、傳教士七人,盡皆殺害!故我國將興師問罪於該國,兵船不日齊集朝鮮,暫取其國。”言罷,將照會呈上。恭王曰:“貴公使休怒,此事巨細尚未周知,何故動怒邪?朝鮮殺害傳教士一事,須依理查詢,斷不能遽啟兵端,以傷和氣。”伯洛內曰:“朝鮮殺害我國教士,與我重大之恨也,不能不興師征剿,複何理喻?吾皇帝以之為大清藩屬,故派我知照親王,惟我兩國相戰時,貴國商船勿近朝鮮,恐有誤傷致有失和耳。”恭王大怒,曰:“中國既知此事,豈能不從中排解。煩請貴公使三思,不可造次興師!”伯洛內厲聲曰:“除非該國主自行投順本國大皇帝前求恕,要吾罷兵之事,斷難相講!”言罷,伯洛內轉身而去。恭王怒氣不息,拍案大罵,左右諫曰:“法夷輕敵必敗,王爺何不密告韓王,令其誘擊之。”恭王然之,忙修密信,差人千裏馳送朝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