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言兵伐江戶,卻說將軍敗於鳥羽伏見之聞傳回京都,天皇大喜,百官相賀。天皇召來英、法、荷、意、美、普諸國公使,發給國書曰:“日本國天皇告諸各國帝王及其臣民:前者,將軍德川慶喜請歸政權,製允之,內外政事親裁之。從前條約,雖用大君名稱,自今而後,當換以天皇稱。各國交際之職,專命有司,各國公使,諒知斯旨。”
是年三月,天皇召公卿、諸侯商議國是,曰:“德川氏敗亡不遠矣,我皇國當為之一新。”木戶孝允向前奏曰:“陛下言甚是,自源氏掌權以來,神州昏暗也久矣。今大權歸於朝廷,萬民之所願也。然臣等思之者三,當今宇內萬國,其強盛者莫如英法美俄也。欲圖強盛,必學英法,陛下明察。”言罷,呈上一文,又曰:“此乃臣等所擬‘五條禦誓文’,皇國惟有舉新政、立新法,方能保種強國。若固守舊習,必不能長久,若韃清之衰敗,為西人所瓜分也。”睦仁覽罷,謂眾曰:“朕意已決,誓行新政,保我神州!”遂用寶於其文,詔諭天下曰:“我國將行前所未有之變革,故朕躬身先眾而行,誓於天地神明,定斯國是,立萬民保全之道。盼眾卿亦鹹秉此念,同心戮力。
一、廣興議會,萬機決於公論。
一、上下一心,盛行經綸。
一、官武一體,以至庶民,各遂其誌,毋使人心倦怠。
一、破舊有之陋習,秉天地之公道。
一、求知識與世界,大振皇國之基業。”
卻說慶喜回到江戶,終日鬱悶。慕臣各懷鬼胎,有言戰者,亦有
欲降者,整日爭吵不休,好不惱人。這一日,探馬報稱天皇拜西鄉隆盛為征討大都督,率大兵五萬,直奔江戶,一路進取不在話下。慶喜急召眾人商議,慕臣仍舊爭鬧不一,慶喜亦無主意,少時盡散。數日間,敗報連連,咽喉之城甲州失守,官軍不日便至。慶喜在府中懨懨獨坐,視左右慌竄如蟻,慶喜問曰:“爾等何故慌亂?莫非江戶已破?”有一家臣武士跪曰:“風聞朝廷欲用大炮攻城,眾人皆慌。”慶喜聽罷,急召勝海舟。少時,海舟至,曰:“不知將軍召臣,有何將令?”慶喜曰:“吾悔不聽公言,至有今日。惟念祖宗創業之艱難,何想盡喪我手,無顏見於九泉矣!”海舟曰:“社稷之敗,非敗於將軍也。將軍入繼宗家時,銳意革新,廣施仁政,天下所共知。若昔日承繼家定公者乃將軍,而非家茂公,德川氏氣數未必將終也。”慶喜歎曰:“說此無益矣。吾思身為征夷大將軍之尊,如若城破,為諸侯所俘,辱莫甚焉。吾欲切腹自盡,以報祖宗,我死之後,公當積薪焚我,以免留得此身為群小所辱。”言罷,泣如雨下。海舟跪曰:“臣事將軍久矣,蒙將軍之恩深矣,安敢舉火焚主乎!將軍若尋短見,萬一諸侯破城,踏毀宗廟,德川氏一族不保矣。”慶喜曰:“若依公言,當作何謀?”海舟曰:“我雖兵敗,尚有水師數千,陸軍萬人,英法諸國虎視於旁,各路諸侯表裏不一,朝廷必不欲久戰。臣往敵營一遭,說以利害,令兩家罷兵。再請得恩旨,保全宗廟,將軍辭官納地,兩全其美。”慶喜然之,遂拜海舟為陸軍總裁,總理幕府事,自往城外寬永寺居住。
卻說西鄉隆盛在江戶城西十裏處安下營寨,正思攻城之策,忽聞城內有人求見。隆盛令請來,問曰:“公莫非是將軍派來說我乎?”海舟曰:“子言差矣,吾特為皇國大勢而來,君不知皇國有累卵乎?”隆盛設席請坐,問曰:“天子陛下英明神武,天兵所到攻無不克,慶喜公困守孤城,旦夕不保,何來累卵之說?”海舟曰:“自正月興兵以來,天下戰火連連,百姓怨聲載道。俄羅斯國虎視蝦夷,英法窺測神州,各路諸侯名雖尊王,實則觀我兩家勝敗,欲從中漁利。此所謂天下有累卵也。”隆盛笑曰:“爾休來賺我,大軍明日攻克江戶,天下自然太平矣。”海舟曰:“君若攻城,則吾當率武士死戰,誓死不降,慶喜公將走法國,厲兵秣馬,再圖恢複。那時皇國崩裂,諸侯紛爭,洋夷俱來,大勢休矣。”隆盛曰:“君既來此間,必不欲令神州有厄!”海舟曰:“慶喜公仁義之長者也,起兵興伐者,乃群小讒言之故。今幡然悔悟,若天子能恩赦其罪,慶喜公必獻地開城,負荊於京都。如此,不動刀兵,百姓得安,天下太平矣!”隆盛深然其言,曰:“隻是尚有數家諸侯,忠於慶喜公,若能召之罷其兵,則盡善矣。”海舟曰:“慶喜公早已差人去各藩令其罷兵歸降,若彼不聽,不過一縣之地,朝廷發兵問罪必能克之。”兩人相商皆妥,遂上表京都奏聞天皇,天皇下詔大赦慶喜。消息傳回江戶,幕府上下歡喜。慶喜自縛出城,隆盛向前親解之,曰:“將軍明大義,無血開城,使天下得安,功莫大焉!”慶喜忙辭,曰:“吾罪甚矣,天皇大恩,無以還報。”慶喜既降,天皇封之於靜岡,領地七十萬石。自是,德川幕府實亡,大政歸於朝廷,天下太平。惟有幾家小諸侯,頑固自戰,天皇令隆盛率兵征討,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