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害怕時光流逝,同時又急切盼望不再偷偷摸摸的那一時刻的到來。有一回,小楠說害怕日子過的太快,用略帶憂傷的眼睛看著戀人,說那時候她恐怕已超30歲,討不得他像現在這麼歡心。他摟住她,用手指比劃成剪刀形狀,意在假如有厭棄她的那一天,他就自殘,以示對她的忠貞。她信他,像個不諳世道的小姑娘信任自己的白馬王子一樣,同時絲毫不懷疑他們是一對露水夫妻。
不久,倪劍虹動員李楠嚐試走出大不列顛小屋,到外麵看一看,轉一轉。起初,她有點不情願,心有餘悸,但想他們終有走出去的一天,便聽從了他。二人總是選擇無人出入的地方,踏著月光在河邊漫步,校外的田埂,靜謐的小樹林,甚至大沙坑裏都有他們踏過的足跡。
他們還有過一次,也是僅有的一次長途旅行。
家裏翻蓋房子的時候,平日積攢的細糧和糧票都用光了,糧本上的儲備糧也一點沒有了,父母商量後,決定提早買一些,往後拖糧價肯定貴。那年代,沒幾個人敢私自倒賣糧食和農副產品,逮著就按投機倒把處理,讓你有一回不敢做第二回。倪劍虹有個小學同學的親戚是南堡農場的,早些年兩個人曾搭伴去過一次,這回又想到了此人。頭一天晚上,倪劍虹跟李楠講,他明晚不能來了,家裏有事需要他辦。她聽過原委,執意要跟著一起去,倆人路上還有伴,她還可以看看農村的自然景色。
“看什麼看啊,到那裏要天黑,來回得要將近一百二三十公裏,最快也得後半夜回來,這麼遠的路,鞍座還不把你屁股蛋子磨腫了?你還是老實在家呆著吧,我一個人去還省時間。”
“我說倪班長,以前咱們野營拉練,哪天不趕六十多公裏的路,我從沒掉過隊,那還是步行呢。”李楠不服輸的說。“你就帶我去吧,保證不掉隊,二不給你當累贅,行不?再說後天是禮拜天,睡一天覺就會歇過勁來,你一點都不用擔心我。”
時下已進入十一月份,白天與夜裏溫差較大,倪劍虹叮囑李楠一定要穿厚衣服,把棉猴也帶上,下午四點在轉角樓交通崗會麵。李楠隻得一一照辦,跟人借了輛自行車,帶足水,鹹菜和幹糧。看見倪劍虹沒騎自己的車,而換成一兩農民常騎的“大水管”,可把李楠給樂壞了。
“跑遠路還是這車子有把握,馱上個四五百斤都不成問題。”
本是一句不經意的話,竟給他說應驗了。
一路去的倒還算順利,雖是路況不太好,多是起伏不平的下道,九點便到目的地了,歇了不過二十分鍾,就馬上不停蹄往回返。大約走了四分之一路程,李楠騎的自行車前軲轆沒氣了,兩個人黑燈瞎火的折騰了老半天,最後才用李楠的腰帶把兩輛車子綁一塊了。李楠跨在前麵橫梁上,一手扶車,另一手拉著褲腰子,嘴裏哼著“洪湖水呀,浪呀麼浪打浪啊”。大水管帶兩人,後麵馱著自家的一百斤大米,還給同學家捎了六七十斤大米和三十多顆大白菜,他實在提不起車速。騎一程,推一程,咬口幹糧又騎上,直到淩晨五點才到家。
他第一次“曠工”,擠在愛人的小床上,睡了最沉最香甜的一覺,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才給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