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證明,G計劃果然做到了這一點,盡管發展的方向卻和他們之前希望的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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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天使號的幾個月時間,她經常感受到“錯誤”、“荒謬”、“不可置信”這一類至少讓人想要咬牙,時不時還讓最冷靜的人想要暴走的情緒,但不可思議的是,在離開大天使號的時候,感受到的情緒卻是濃濃的不舍。
而在離開以後,竟然也時常懷念那時候緊張又時常被氣得跳腳的時光——
瑪琉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哪怕她原本是個技術官。但在冷硬的軍隊裏,在生死未明福禍難料的時候,她的笑容似乎比軍規和軍人應有的信念這些東西,更能給人以期待,振奮人心。
很多事情是她做不好的,瑪琉卻也用她那種完全女性化的溫婉做成了。比如說和黎明沙漠的交涉……在那樣的局麵下,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瑪琉卻顯得舉重若輕。
還有基拉·大和。她很清楚,不但是瑪琉的堅持讓他坐上了強襲的駕駛艙,這個少年能頂著痛苦和他的同胞一路戰鬥到最後,和瑪琉的關懷也大有關係。
當然,瑪琉也違反了無數軍規。可若是完全遵守軍規,一路上大天使號已經沉沒了不知道多少次。甚至……根本就衝不出赫利奧波利斯。
她很清楚這些。
所以,當她早起洗漱,偶爾抬頭看到鏡子裏那張臉的時候,有時也會升起幾分羨慕的情緒。
為瑪琉身上那些她不具備的女性特質。
她的黑發又粗又硬。戰爭開始的時候,為了方便她理了個寸頭,被兄長嘲笑說毫無女人味。後來為了隱瞞身份進出赫利奧波利斯方便,重新把頭發留了起來,雖然還不夠長,但看來總算像是女性發型了。
可光是這樣沒有用。
她的五官應該算是精致,或者漂亮——至少和她很像的兄長就很受女兵們的歡迎——但她的眼神,她的臉,似乎都已經僵硬了,柔和不起來。
她想著大天使號上幫忙的米莉他們和強襲的駕駛員——他們都是毫無準備的被卷入戰爭的,年紀又還那麼小。尤其是基拉·大和,和同胞戰鬥顯然讓她很痛苦。
她覺得自己應該溫和一點兒,不能總是用軍規中冷硬的那一部分要求他們。
可這些事情,想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如登天。別說和她哥哥有幾分相像的穆那種插科打諢放鬆氣氛的本事了,像瑪琉那樣溫和就做不到。
哪怕心裏麵想的不是那麼一回事,出口的話卻總是冷硬的。
幸好,留在了大天使號的這些年輕人們都並不介意。他們是一群善良的孩子,沒遭受社會的汙染。這與他們的年輕、不專業一起,給大天使號帶來了特殊的活力。尤其是米莉和托爾,他們的寬容樂觀,不但支撐著他們的朋友,也讓她和其他人受到了感染……
她原本以為,她是在戰火中變得老練和成熟了。但並不隻是那樣。變成“老兵”的同時,也在變得麻木。
參軍的最初,那些希望和夢想,信念與堅持,留下了多少?
這些孩子小了他們不到十歲,卻仿佛和他們隔了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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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當然,哪怕不說軍規,她也不會因此而認為大天使號帶著這些孩子一路前行的行為就是正確的。當他們加入軍隊,那不管以前是怎麼樣的,之後都隻有兩條路可走——死,或者變成一樣的老兵。
隻不過大天使號一路孤軍奮戰,孤島求生的氛圍和瑪琉的縱容,使那幾個孩子的存在變得特殊起來了。
她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一路記下了所有違反軍規的行為,並就此報告。但在提交報告的時候,她很清楚的泛起了“不想這麼做”、“別這麼做好了”的心思。
基拉MIA,托爾MIA。
一路上他們一起經曆了太多,失去的時候就顯得太悲傷。何況這些孩子本不該走上戰場。
可是,如果不是之後的阿拉斯加自爆事件,哪怕不舍,哪怕眷戀,她也絕不會懷疑自己做錯。軍規和命令,本來就該淩駕於情感之上!
但在阿拉斯加……
親近熟悉的人,一路死戰、拚命回到了總部的大天使號和那麼多的戰士一起被當做毫無知覺的棋子拋棄了。甚至包括諸多平民。這種感覺和慘烈戰火中的犧牲全然不同!
從那個時候開始,雖然升官成了地球軍主力新型艦的艦長,她的堅持卻難免為之動搖。
原本理所當然的信念,慢慢的變成了不斷用來說服自己的“大道理”。必須要在心裏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