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蟬瘋鳴,外麵的豔陽高照烤得油柏路冒熱浪,往上潑點水都能聽見‘呲嗞’的蒸發聲。人們都躲在家避暑,吃著冰西瓜,喝著冰汽水,吹風扇的吹風扇,吹空調的吹空調。總之都想躲著外麵讓人發躁的溫度,如果非要出去也盡可能的開車或坐車,能吹上點風或空調。
這十幾天是每年夏天最熱的時候,也算是高涳這些高二升高三最後的小暑假。
高涳嘴裏叼著根冰棒,右手轉著支純黑色的油筆,微微皺眉,口齒不清道:“這物理果然不是人學的。”
高涳放下筆,呼呼啦啦地翻動著桌子上的一遝卷子,顯得有些煩躁,猛吸了一口冰棒。這一遝卷子是他這十幾天假期作業的一小部分,還有一堆一堆的東西等著他背,開學就考。
他自暴自棄地靠在轉椅上,腿一晃一晃輕蹬著地板,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又一圈。
真的不想寫作業。
“你發給我看看?”少年略帶試探的聲音從未知處傳來。
“對哈,你也學理。”高涳用腳一個急刹,把那道題拍過去。
“怎麼樣?行嗎?”高涳又轉起筆帶點焦急。
“應該可以。”沈梧說。
高涳把吃完的冰棒殼扔進垃圾桶,深呼一口氣重新看題,“好,那我再看一遍試試。”
他寫下幾個公式,筆尖一下一下地敲點著算草紙。
嘶,這道題推出來應該是這幾個公式。被羅列在草紙上的幾個主要條件,怎麼看都是。
手機傳來消息,亮屏提示是沈梧發過來的圖片。
“應該是這麼解的。”沈梧說。
高涳打開圖片,嗯,字很好看,解題步驟……解題步驟和他上課醉生夢死時的記憶重合。
老師講過原題,但是,他睡著了。
“這種題我家教講過,沒錯吧?”沈梧問。
“沒,我撤回之前‘物理不是人學的’這句話。”高涳說。
少年的聲音中帶著愉悅:“都超過兩分鍾了還能撤回。”
“那我不撤回,你是我大神,”高涳摸了摸耳朵,“給我講講唄。”
“好。”
高涳聽完整道題,感覺自己都升華了,整個人醍醐灌頂。
“我有點渴了,去喝口水。”沈梧說。
“大佬,您喝茶。”高涳語氣中帶點諂媚,耳邊傳來少年的輕笑。
高涳靠回轉椅上,心跟著周圍一起旋轉,像是在跳華爾茲。
他似乎尋到了獨屬於自己的寶貝,放在心裏,就這樣一直……沒有其他人會知道,是他們彼此間的小秘密。
他們從之前的烏龍誤會,變成現在的熟悉相知,甚至是有了點微不可查的依賴。
“屋子裏進人了,”沈梧的聲音小小的,帶著點顫音,“好像是小偷。”
“你家裏,現在就你一人?”高涳急了,猛一下站起來。
“嗯,”沈梧的聲音帶了點哭腔,“怎麼辦?”
“你拿著手機先躲起來,”高涳在屋裏徘徊,“你房間有能躲的地方嗎?”
“有。”沈梧興許是躲在什麼狹小封閉的空間裏,聲音有些悶。
“打給警察。”高涳緊張地扣著自己的手,手上被扣出一個一個的指甲印。
“您好,我是沈梧,我遇見小偷了,在……”沈梧後麵的聲音被削去。
高涳很緊張,無助急躁的情感從深處蔓延,從沒有過。
傳來的粗喘聲給了高涳當頭一棒,“你哮喘犯了!”
“哈……哈……呼,”藥片因抖動被倒在少年的手心,“沒事,我帶藥了。”
少年的安慰讓高涳的內心更加自責,明明那麼難受還要安慰他。
他真的,好沒用。
翻箱倒櫃的聲音從沈梧那邊傳過來,他是男生,但手無寸鐵又從小體弱,萬一被發現又怎麼能抵抗得過一個成年健壯的人。
心裏的自責瘋狂滋生,高涳整個人都是焦躁的,說不清的絕望把自己吞噬。自己隻能聽見對方身處的危險,但是無可奈何。
太無情了,沈梧帶著哭腔的顫音傳來,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任由自己心疼,任由自己喜歡的人身處危險。
是他太沒用了,如臨冰窟是他現在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隻能在警方沒來的時間裏說著沒有意義的安慰。他知道那些話對於沈梧毫無意義,但他又能做什麼。
自己觸摸不到他。
高涳感覺警察來得太慢,像是過了一個又一個世紀,留給自己的隻有無奈和憤怒。
沈梧那邊又傳來一陣躁動。
“你別害怕,可能是警察來了。”高涳察覺到了,自己的聲音中也帶著顫意。
高涳知道,怎麼可能不怕,又怎麼可能不是小偷的同夥。但自己能給他的隻有無用的安慰。
沈梧的聲音像是原野上的蒲公英,風一吹就散了,脆弱得讓人心疼,又挽留不住。
一句彼此的安慰,給對方少得可憐的安全感。
喧鬧逐漸平靜,沈梧那邊傳來悶響,“您好,沈梧在裏麵嗎?我們是警察。”
“警察來了,你不用怕了。”高涳終於鬆了口氣,心中有點苦澀,他還是不能摸摸沈梧。
“嗯,呼,”沈梧呼出一口氣,“我得出去謝謝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