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梧感覺和高涳相處的時間過得很快,春天轉瞬即逝,讓夏天來得有些匆忙,加快了節奏,讓人連冰箱中的西瓜、檸檬、汽水和冷凍的冰塊都來不及準備好,剛到來就是一片炙熱。
沈梧舉著下巴看著窗台上光禿禿的花盆微微皺眉,站起來從上次裝花的鐵盒子裏又拿出一個白色的瓶子,把裏麵的液體滴了幾滴在花盆裏。玉蘭花種子已經種下快一個月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你說這顆玉蘭種子到底怎麼還沒發芽?是不是天氣的原因?”沈梧放回盒子問高涳。
“都已經夏天了,應該不是吧。”高涳那邊傳來瑣碎的聲音,在翻東西,“話說,我也有一顆玉蘭花種子,我奶奶留給我的。”
沈梧從書架上抽下來一本書,拿出夾在中間的書簽,“是嗎?那好巧,咱們兩個都有同一種花的種子。”
一陣晚風吹來,吹散了桌前的窗簾,掀起的簾後透著浸著淡紫色的天空,葡萄藤順著電線杆爬上他的窗沿偷偷告訴他:“夏天來了。”
沈梧深吸一口氣,他好像已經聞到了玉蘭花開的淡香。
“我奶奶說,等我有喜歡的人之後就和他一起種下這顆種子,和他看這顆種子破土、發芽、成樹、開花……,但我現在就想種。”高涳的話把沈梧的思緒拉回。
沈梧看著窗台上光禿的花盆腦袋發空。
現在嗎……
“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了?”沈梧下意識地問出帶著自己不曾察覺的試探。
房中安靜下來,時間在這一刻被拉長,沈梧心中默念著自己期望的答案。細風吹亂了額前的碎發遮住眼簾,一時間整間屋子有些模糊。
“……沒有,但是我現在有喜歡的,我喜歡彈吉他,那種指尖撥過琴弦發出的鳴動,坐在窗前滿城夕陽,抱著吉他指尖輕撥就有了屬於自己的整個世界。”高涳撥弄了一下吉他,“他陪伴了我太多,不是嗎?我認為此刻的我已經符合種下這顆種子的要求了,我已經遺忘他太久了。”
沈梧淺笑,高涳的這段話說得雲裏霧裏,但夾雜了太多信息,對於這些自己隻能輕應一聲。
“打視頻嗎?”高涳輕聲詢問著他的意見。
高涳總是這樣,在粗心大條的外殼下卻充滿了小心翼翼的內質。他在無形中織出一張膜將其隔開,控製得恰到好處。
“好,我打給你。”沈梧按下撥打鍵,視頻被接通。
手機不知道被高涳立在哪,恰好看得到他全身。沈梧笑了,原來他早就準備好了。
“你怎麼這麼確定我會答應打視頻給你呢?”沈梧問。
“我不確定,是我希望,這不希望就成真了嗎。”
沈梧笑著看手機沒再說什麼。
高涳這麼大一個人,蹲在花盆後麵滿臉笑容,整個人有一點呆。
沈梧看著高涳身前的一袋土問,“所以你這是要我看你種花嗎?”
高涳嗯了一聲,“我這不是為了讓你見到曆史性的一幕嗎,不對,是參與,這樣不就變成了你和我一起種的。”
你和我一起種的。
明明是五個字,但按照前文有等於四個字。
沈梧笑了,“榮幸至極。”
高涳又倒了一些土在花盆裏把種子埋好,“最後澆完水就好了,我去接點兒水。”
“你等一下,”沈梧叫住了他,指指自己的右臉說,“你右臉上有髒東西。”
“哪?是這嗎?”高涳指著幹淨的右臉,粘上手上的泥。
“對。”沈梧摸了一下耳朵,手握成拳擋在嘴邊刻意輕咳兩聲。
高涳用手蹭了蹭,泥點被染開,髒得更大了。
“幹淨了嗎?”高涳問。
沈梧放下手,嚴肅地點點頭,“嗯,幹淨了。”
“行,那我去接水去了。”高涳站起來走出房間。
房間門一關上沈梧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直到他看到通話界麵的一個小窗口,朝著自己的視角。也就是說,從手機也能看見自己,那剛才高涳也許、大概、可能沒看到他自己的臉吧。
沈梧坐在那等著高涳接完水回來,他臉上的泥汙已經被洗掉了。高涳看著他,“我現在才發現你原來這麼皮。”
沈梧嘿嘿笑了一聲小聲問,“那你剛才在手機上看到你自己的臉了嗎?”
高涳淺笑著輕應一聲沒再說什麼。
外麵的天黑了,高涳澆著水,屋裏的燈光打在細長的水流上。澆水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水需要浸濕土壤,到達植物的根部。這樣看來,人之間的交往也是如此。
從而認清彼此。
人與人之間最大的考驗是長時間的相處。
孤日炙熱,天空湛藍,雲一叢一叢堆積在底邊,白得耀眼,是油畫。
這兩天好熱,熱得蟬都懶得鳴叫。
與幾周前不同光禿的花盆長出小苗,沈梧澆了些水上去。打開的窗戶偶爾吹進來幾股熱風。
沈梧歎了口氣,這種天真是熱得讓人受不了。如果要說好處,那就是高涳因為高溫天氣可以放上十幾天的小長假。但是一開學他們就正式步入高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