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街麵上,一架牛車,滿載粗木,叮當叮當的響著鈴子,悠然前行。
我側著身子坐在了牛車左邊的車轅子上頭,弓著腰,右肘支著膝蓋骨右手托住了下巴。眉頭緊蹙著。另一根車轅子上麵,以同樣的姿態坐著位尖顴削臉的黝黑赤腳老漢。老漢,麵皮溝壑分明,歪戴頂破草帽,幹皴的手,緊搦著韁繩,皮鞭。嘴裏絮絮叨叨的,就沒個消停。一路上,似乎啥事兒都能喚起他蜷伏在骨子裏的感傷,老是長籲短歎的。一副悲天憫人的態勢。影響之下,不免的使我心底騰起了清涼之感,不僅是清涼,還帶著些悲愴的味兒來。話兒也是愈說愈少,直到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牛車依舊不疾不徐的開駛著。車轍密布的泥土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兩旁,棵棵槐樹,蒼勁挺拔,像列著隊靜待檢閱的兵士似的,有序的依次排列。驕陽似火,蓊鬱的草木,被赤日肆虐的烘烤著,散發出了濃烈的幹焦氣息。
不知多久。赤腳老漢,從短暫的沉默中透出話兒來了,喟歎著這樣說道:
“唉,長安城呀,長安城,真個是美女如雲,醜女如辰星呐!”說時,把駐留在一眾肥妞身上的目光收了回來,射到了自己的身上,接著癟癟嘴,苦笑著繼續說道:“真個是星光慘淡,彩雲密布呐!”
我略微的抬了頭,眼光隨意的一掃後,腦袋一偏,白了他一眼,不無嘲諷意味兒的接過了話頭:“可我放眼望去呀,真個是萬裏無雲,滿天繁星哩!”
聞言,他似乎一怔,旋即偏轉過頭來,睜大了眼睛,用狐疑的眼光上下估量著我足足有半分多鍾。盯得我心裏直發毛。然後又似笑非笑的把一對眼睛擠成了兩條細縫,這襯托在他的塌鼻梁旁邊,構成了非常滑稽的形容。他身子向我湊近了幾許,很鬼祟的開口道:“年輕人呀,這你就有所不知嘍,正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麼!”言罷,他轉回了頭去,右手一起一落,鞭子響亮的打在了牛的屁股上·······
“那西施眼裏該出些什麼呢?”我沉吟了一會兒,微微笑著,打趣的問道。
他沒做聲,轉而又偏過了腦袋,把眼光朝我的臉上射來。我衝他報以一笑,且又笑的繼續說道:“眼屎麼!”說時,我右手的大拇指從中指彈在了食指上“啪”的一響。
他先是一愣,接著便揩扭著鼻頭笑了。
笑定了以後,他做了個像是略略聳肩的似乎不大舒服的動作,向我不著邊際的說道:
“你看來很不開心麼!”
“我看起來很不開心?”我訝異的反問。
“當然嘍,你都把鬱悶倆字兒寫腦門子上了,不識字的,別說,還真看不出來!”
這回輪到我給愣住了。
“別擺著張臭臉了,講講罷,把你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我惡寒。渾身直打哆嗦。媽的,老子真他媽想把老子42碼的鞋拍到你45碼的臉上去!植物人都比你丫的會說話,奶奶的,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丫的給移栽到花盆裏頭去!
“為情所困?”過了一會兒,他試著問道。
我沒做聲,隻是兩眼緊盯著他,表情就仿佛他化為了稀淡的空氣,眼睛裏全沒有這麼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