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鼻尖傳來的一絲涼意，隨後是自上而下灌溉而下的浸骨的寒冷。
鏡界終於是在顏靜的最後一擊之下崩潰了，原本就不存在的“第十八層樓”消失了，此刻她正站在四下都透著破舊不堪的天台上，鏽跡與黑色的苔蘚充斥著視覺所能觸及到的各個角落。
分明上樓之前還是豔陽高照的天氣，而此刻居然下著傾盆的大雨，陰暗的天空完全辨別不到太陽所在的方向，抬眼望去隻能看見灰蒙蒙的雲層和密集落下的雨滴。
“出竅”狀態結束後的顏靜慢慢找回了自己身體的知覺，但同時斷臂處傳來的疼痛又一陣陣地湧上心頭。
靈魂與肉體的剝離又貼合使得自己腦海中的雜音空前混亂，失重感使得她搖搖晃晃間幾乎快要跪坐到地上。
但她到底是達成了她自己的宣言，在與“肋差”的最後一輪交鋒中沒有讓靈魂受到一點損傷，所以最後還是忍受著身體所傳來的各種不適而沒有倒下。
最後恢複的是聽覺，她終於是聽見了這雨下得有多大，像是一整條河流從天空墜下，打在地麵、打在她的身上。
雨水自頭頂彙成幾道水流流過她的臉頰，長長的睫毛不停地隨著她的眨眼而顫動，此刻她的眼中隻剩下了無窮無盡的迷茫。
周遭的喧鬧聲又起，發覺沒有太陽了的野鬼們欣喜若狂，雨水對它們幾乎產生不了影響，它們開始通過一切向下的通道與縫隙四散而逃。
最後顏靜的耳邊隻剩下了淒厲而又癲狂的笑聲，她的眼睛終於有了一絲光彩，定睛看去，自己麵前正癱倒在雨水當中的那個矮個子男人正掙紮著爬到一根巨大的通風管旁，他勉強支撐著自己靠著通風管坐好後扭頭看著顏靜，顏靜這才發現笑聲是從他那已經腫得快分不清五官的臉上發出來的。
“太厲害了，實在是太厲害了道長，”他顫顫巍巍地抹去臉上的汙水，將頭發狠狠地向腦後捋去，而後把護在懷裏的禮帽重新戴在頭頂，露出了一個根本看不清意義的表情，“可惜，您不能殺我，誰也不能殺我，我是人，我可是個人。”
顏靜明白了，原來他的臉上是得意。
是啊，無論是道士還是捉鬼人，都沒有權利對一個人類出手。
因為對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他的所作所為在民眾所熟知的法律條文中甚至也找不到能為他定罪的條款。
“你叫什麼名字？真名。”顏靜沙啞著嗓子慢慢向前走去。
“季司，我可還是本地兩家公司的......喂！你要幹什麼？！”看著不斷走近的顏靜，他的恐懼不斷增長。
他也不敢保證這個瘋子會做出什麼事情。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夥同它們幹這個的？又一共害了多少人？”顏靜一步一步的逼近，臉色慘白的像是剛從井裏爬出來的貞子。
“哈！告訴你又怎麼樣？你以為我那兩家公司的原始資產是怎麼來的？道長，你製裁不了我，你們，還有捉鬼人，你們這群人是不可能將陰界和鬼魂的存在公之於眾的，陽界沒有人會相信我幹了這些壞事，他們更願意相信你對一個守法公民的殘害。”季司恐極生怒，開始大聲地嘲諷著顏靜，而後者也終於是在他麵前站定，“我見過太多你們這種人了，道長，正義的另一個同義詞，就是愚蠢。”
顏靜俯下身子，季司心底的恐懼早已升到頂點，但他依舊不願意低頭，惡狠狠地看著她的眼睛。
可顏靜隻是在地上摸索著，片刻後又站起身走開重複著蹲下摸索的動作。
她在撿起自己的斷臂和兩柄桃木劍。
她落寞地將這些東西一一撿起，一隻手的她要全部撿起這些東西實在是有些吃力，於是她單膝跪在雨水裏，又用那塊黑布慢慢擰成一根繩子，用一隻手和嘴勉強將繩子係在腰間，而後將兩柄桃木劍別在上麵，一隻手拿著斷臂，晃晃悠悠地走向電梯門，並拎起了地上的那盞聚魂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