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瞧著她的模樣,就知道妺薑後悔的,恐怕也隻是秀規勸她的那句犯了王上的忌諱,生怕連累正在戰場上的大父他們。
不過話已出口,猶如覆水難收。
“無論如何,您該知道,長公子仁厚,王上卻不能坐視不理旁人輕慢自己兒子的。”秀這句話落下過後,今年才十七歲的妺薑心中驚懼不安,思及宮中積威甚重的秦王,一時竟然嚇得大哭起來:“但我又能怎麼辦?阿嬭,我早就說了,這樁婚事非我所願,他為什麼放著廷尉的女兒不要,一定要選我!倘若阿母和大母知道今日的事,一定不會原諒我了!”
秀歎了口氣。其實長公子真是仁厚又有心,不然不會同她家女公子成婚幾年,能容忍她好妒不容姬妾又整日鬧著想出去打仗的舉止。隻是秀不敢隨意置喙主家的事,諾諾半晌,見這位未出閣時便一向倔強好勝的女公子驟然放聲大哭,又這樣傷心,連忙勸道:“我的女公子呀!您才剛生了小公子,可不好哭的,若是落下了病,日後要難受的!”
妺薑吸了吸鼻子,不吭聲了。
秀見妺薑停了下來,不再哭泣,以為她有聽進去。
妺薑出身尊貴,在秦國是真正有地位的女公子,未出閣時在家中頗受寵,甚至跟著父兄上過戰場,還立過功,進過王宮,得過秦王讚賞。正因如此,經由秀提醒,妺薑才知道自己方才一時衝動對扶蘇講出的那番話是何等的愚蠢!
“您何不主動向長公子低頭服軟呢?”
秀瞧著她麵露慚愧,就曉得妺薑心中想什麼,這才並不算特別委婉地勸道:“再怎麼樣,您剛剛誕下了小公子,那是長公子的第一個孩子,就算說些糊塗話,隻要您及時服軟示弱,長公子一向宅心仁厚,定然不會同您計較什麼的。”
妺薑踟躕未語。
秀也顧不得什麼主仆尊卑了,略有些疾言厲色地道:“女公子!您是府上的主母,長公子的主婦!從前年輕氣盛不懂事也就罷了,如今已經有了小公子,難道您要一直這樣同長公子僵持下去不成?”
若是妺薑自己想得通也就罷了。秀是她的阿嬭(乳母),更是王家的仆婦,絕對不會如此僭越地對妺薑說話,可事實證明,一昧地縱容她至情至性,絕對會給王家惹下大禍,秀不用回王家尋妺薑的大母王媼告狀,已經先提醒妺薑了,你怎麼生個孩子把腦子都生沒了,當年已貴為太後的趙姬尚且不曾對秦王說生下你非我所願這樣的話呢!你這話傳到秦王耳中,不說你我了,你全家性命都不想要了麼!
妺薑自小由秀帶大,性子雖然好勝非常,對她的話還是信服的。
低下頭,老老實實地道:“阿嬭,我知錯了。”
但扶蘇因妺薑之言大為憤怒,拂袖而去後,一連數日再沒有進過後院。妺薑好不容易令身邊的仆婦宦者去探聽過幾次其身邊人的口風,那些人都是扶蘇的親信,對妺薑這個驕縱輕狂的主母不滿已久 ,連通報都不曾,便講,“伐齊戰事焦灼,長公子忙於政務,無暇來探望主母。”
妺薑知道後,又氣得臥倒在床,覺得自己的臉麵都被踩在了地裏。
秀悵然歎息,跪坐在側,一邊憂心忡忡地侍奉著她,一邊又情不自禁道:“女公子現在知道錯了吧,長公子從前是大度不跟您計較而已,隻有您傻得很,一心去跟長公子別那個苗頭。”
其實不是傻,大家都知道,妺薑這樣的行為很不聰穎。
不過是先時有人縱著讓著,一直沒有人講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