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明直呼不敢當,二人便寒暄著進了正屋。屋中正中的太師椅上早已坐著一個人,是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翩翩公子,這公子黃白淨子,眉目清秀,穿著一襲粗布藍色長衫,頭發以一枚方巾束起。雖是一副百姓打扮,卻是掩飾不住那一身的清貴之氣,他修長的手指正在把玩一隻空的骨瓷茶盅,眼底是一片如深潭般的沉靜。
李先明見此人麵相不凡,便看向張青道:“您這裏有貴客,老朽還是稍候片刻吧。”
張青卻笑著拱手道:“先明先生多慮了,蘇公子仰慕先生已久,特意在此恭候。”
李先明不覺驚愕道:“周大人臨時起意派老朽前來配合調查一年之前的凶殺案,這位公子是如何得知老朽將來此處的呢?”
蘇謹安拂了拂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放下把玩多時的茶蠱,向李先明揖一個禮道:“先生盛名傳揚四海,您的學識淵博程度在大魏堪當其首,晚輩特別想與先生認識一下,誠心希望能得到先生在此方麵的提攜。呃,晚輩姓蘇,蘇謹安。”
見他一副恭順的樣子,李先明深知事情並不如此簡單。李先明是何許人,一生未從政,卻與景仁帝時期的內閣大學士為結拜兄弟,學識和眼界都高於常人。在一次醉酒後寫下躊躇滿誌的文章,文章直指景仁帝的政治上的軟弱,而一生愛才的景仁帝見到這篇文章後卻讚不絕口,因其年歲稍長不適合從政,便讓羅皇後請這位先生為太子老師,卻被李先明回鄉養老為由委婉拒絕了。
二人寒暄著互相謙讓著坐下,張青喚丫鬟奉了熱茶。屋中燒著旺盛的炭火盆,這讓李先明更有些燥熱。
“張將軍,周府的趙管事的事可否查清,他絕沒有參與到崔九案的可能,我們有十足的證據證明他去年一年都在封溪縣周府官邸當差,因為去年周府正是大興土木建宅之時,他負責整個宅子的采買,幾乎是沒有機會能離開周府一步,莫說是離開封溪縣了。”李先明開門見山地道。
“先生玩笑了,若是一句話便說他未離開封溪縣那可就過於武斷了,他若不是昨夜夜半時分闖入崔宅,現在您還可能說有證據表明他昨夜一直未離開周府呢。到底他是不是說謊我們還待捕快們拿到證據。”說話的聲音如山泉般動聽,正是蘇謹安。
他目光清澈地看向李先明:“晚輩與先生有緣在此相見,卻也有緣與周大人一家有過交集,對於周大人晚輩自然不敢評價,而對於沈拾柒晚輩卻打過幾次交道,眾所周知她為周大人所出,卻因周大人貪慕榮華而遭拋棄。關於周家嫁女之事想必先生比我們還要清楚一些。先生一生坦蕩,晚輩在京城時便聽過先生大名,相信先生就此事定會有一個明確的論斷。”
李先明以枯瘦的手指捋著胡須,微微眯起眼。如果此時他還不能懷疑麵前這位一身清貴之氣的少年候在此處的話,那麼他就不能成為聞名大魏的大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