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415年七月的一天,剛好日上杆頭,棟雷米的村民們紛紛鎖了門出去,從各個方向湧向瓦爾格教堂,那是在阿登大區和洛林大區邊界上的一所不起眼的教堂。而且,這也不是禮拜的時候,難以維持平靜的村莊裏,人們竟然不要命似的跑出去。
那實際上,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隻是從村口的告示得知有個英國使節帶著他翎毛冠頂、華裝裹身的使團到那所教堂舉行儀式,那場儀式包括對於和平收複阿登大區的決議。
然而這個村莊屬於法國東北部仍然忠誠於法國王室的一小塊孤立地區之一,周遭都被勃艮第人的領土所包圍了。因此隨意出門危險性是可想而知的。但不出去,會以反亂這的頭銜被絞死。
集合於村口並一路前行的村民,在小官員雅克及他的妻子伊薩貝拉的帶領下,小跑著穿過一片樹林,某些矮樹上堆砌著由上麵落下的枯葉,已經很長時間,地上也厚厚一層,他們時刻緊張著是否會竄出什麼動物,對手無寸鐵的民眾展開攻擊。偶爾會有些軍隊從這裏經過,時間過去,馬蹄也漸漸被掩沒在路上。標誌著它似乎被人遺棄,但這裏的領土卻是勃艮第人垂涎欲滴的。
樹叢中,有些葉子會時不時發出聲響。它被伊薩貝拉的粗聲所征服:“後麵的快跟上!如果有誰敢偷襲,查理氏的儲王會下令剿平它!”
而實際上,那時儲王的無能並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的。隻是,與此相比,他們更寄希望於教堂裏聖潔象征的瑪利亞。
“親愛的,知道女兒去哪兒了麼?大半天沒見到她了。”雅克靠了靠她,又接著向後麵的隊伍揮手,以保證他們隨時都擁有明確的方向。
“準是又去皮革店什麼的。”伊薩貝拉聳聳肩膀道,“那個肥商賈會看好她的,以她那性格,你的貞德不會占到半點便宜。”
“她怎麼會對那些東西感興趣?”
這裏沒有那美不勝收的門扉,沒有那些撐得起曆史的粗大石柱,甚至連曾經浮翠流丹的彩繪玻璃也存在著瑕疵。
長方形大廳顯然是人潮人海,惟獨正前方的整塊大理石做成的桌子周圍是空閑的,它的四角由四名執達吏守立。而它的背麵,是用不色材質塑成的聖母像。
許多老老實實的村民在下麵瑟瑟發抖。人勢不斷擴大,猶如泛濫的洪水,他們幾乎等得又急又難受,誰被踢著了,誰被胳膊肘頂著了,都會低聲吵鬧。
使節還沒到場,人們已經疲憊不堪,即使他們曉得關鍵人物總是最後出場,也無奈先到那裏等著,誰也不願自己因為議會遲了些而受刑。
白衣主教從帷幔裏走出來,那大家都熟悉的麵孔,新意無常。帷幔也是臨時才裝上的。
使節也跟了出來,後麵跟著他的使團。
“咳咳,我是沃庫勒爾駐防部隊的指揮官博垂科特。”
……人潮再次湧動,他們紛紛向彼此述說著觀點。
“不是說英國使節嗎?”
“怎麼成自家的指揮官了?”
“臉皮可真夠厚實的,這點用在軍事上,我們可就不用天天祈禱聖女降臨了。”
“千萬別被他們聽到啊。”
“我已經很小聲,有些聽不到的聲音他們也應該曉得啊。”
……
突然從外麵闖進個人來,若不是驚慌失措的腳步,人們多半以為那是個由太陽隱射過來的影子,到了博垂科特跟前,那股惱火勁更明顯了,但他還是很不協調地摘下頭盔放在手裏,然後頻頻鞠躬,說話結結巴巴:“博垂科特……閣下,我們的計劃……全落了湯。”
“怎麼回事?”博垂科特竟毫不演示地喧嘩起來。
“那群不識抬舉的勃艮第人的確朝這邊進軍,現在已到村口!”
“這倒不錯!”他一手托著下巴,扭上幾扭,“難不成……弓箭手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擅自行動?!”
“不是不是,閣下請聽我說……”
“什麼?!”他使勁拍了桌子,手掌比人們此時窒息的臉色還紅,他稍稍埋了頭,“內奸!肯定是該死的內奸!”
“後來那支莫名的喪屍隊伍扭轉了整個局勢,原本被突襲傷了元氣的法蘭西軍隊在與他們對峙之後紛紛繳械投降,但是那些沒頭沒腦的家夥並沒有手軟。”
足以見得,博垂科特剛準備把一杯歡樂和勝利的瓊漿湊到嘴邊,可杯中滲入了一滴苦酒。他捋了捋稀亂的胡子,深深憋了口氣:“那麼,你是說你看清楚他們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