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雖然還無法斷定,或許這一連串的案件其實全是自殺(嚴格說來,鴨哥是自殺未遂)。我有這種感覺。
由於都未發現遺書、自殺動機都是旁人難以理解及自殺現場相同等因素,讓人懷疑是偽裝成自殺的連續殺人;但說穿了,不過是因為第一號自殺者鳥越久作的遺書被隱藏起來,才引發了一連串的離奇現象。
後來的華苗小姐及鴨哥是基於各自的苦衷而沒留下遺書。換句話說,一切都是偶然。華苗小姐隻是在前往造訪住在最上層的來馬卓也時,為突發性的絕望感侵襲,衝動跳樓;而鴨哥則是——
叮鈴!鈴鐺聲響起。我漫不經心地抬起視線,原來是藥部小姐。
平時圓潤的她,此刻雙頰卻顯得有些凹陷,腳步也變得蹣跚不穩,從她平時的快活形象完全無法聯想。見她如此,我突然明白了。
她去探望過鴨哥——
“藥部小姐。”高千也發覺了,慌忙奔向她。“你去探望老師了——?”
“對。”藥部小姐浮現微弱的微笑,點了點頭。“剛從醫院回來。”
這麼一提,昨晚我們完全沒想過聯絡藥部小姐;她應該是在佐伯刑警等人造訪之後,才知道出了事。
瞧瞧我們幹了什麼好事。當然,優先聯絡現任未婚妻繪理並沒錯,但至少事後我們也該親口聯絡藥部小姐的……我滿懷慚愧之念。
“聽說他的意識已經恢複了。”藥部小姐的聲音雖然低沉嘶啞,卻相當清晰分明。“雖然還不能麵會,但已度過最大的危機……”
一道重如巨岩的氣,由我們的嘴裏一齊吐出。
對了,(此為寬恕季節)明天便是平安夜了……想到這,我不自覺地在心中喃哺說道——當然,我並非基督徒,與高千、學長一樣(這麼一提,不知小兔如何?)都是無神論者——
神啊!謝謝您。
“總之,藥部小姐,你先坐下來吧!”漂撇學長的聲音和方才相比,也恢複了些活力。“這麼說來,警方也去找過你了?”
“對,白天來的,那時我才知道一誌出了事——”
一誌——從這個對鴨哥的稱呼法中感到一絲心酸的,似乎不隻我一人。
“我很驚訝。當時警方提到你們的名字,我才想來找你們的。離開醫院後,我就直接過來了。”
由於座落於大學正前方,擔任行政人員的藥部小姐亦常來吃中餐;當然,她也知道我們總是泡在這家店裏。
“呃,抱歉,在這種時候問你這種事;警方有沒有詢問你的不在場證明?”
“嗯,有。他們問我昨晚十點左右,我在哪裏做什麼。”
“你怎麼回答的?啊,當然,你方便的話再說。”
“我在睡覺——我是這麼回答的。”藥部小姐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些,對自己所說的話噗哧一笑。“這是真的,我也隻能這麼說,卻被諷刺了一句:‘這年頭連小學生都不會這麼早睡。’”
“藥部小姐,我記得你是和父母一起住吧?”
不愧是漂撇學長,對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了若指掌。我原以為他所靈通的隻有學弟妹們的相關情報,看來女性職員的消息他亦是時時確認。
“嗯,對,但當時我爸媽正好出門,沒有家人能替我證明。”
“這可傷腦筋啊!不過,我不認為警方是真的懷疑藥部小姐。”
“其實我想問你們的就是這件事……”藥部小姐表情認真,正襟危坐。“一誌真的是被謀殺嗎?還是——”
“不,我們也不知道。不過警方因為過去發生的兩件案子以乎傾向他殺未遂說——”學長簡單地說明鳥越久作與此村華苗的案子。“所以才會一直來找去年也湊巧在場的我們問話。”
“——藥部小姐,”高千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聽過今村俊之這個人嗎?”
“咦?誰?”
“今村俊之,聽說是我們學校經濟係的三年級生。”
那個在打工的學生。
“名字好像有聽過,不過私底下不認識——他怎麼了?”
“他現在回家了,你知不知道他家的聯絡方式?”
“你問這個做什麼?”
“或許能打聽到關於鴫田老師案子的事。”
我感到困惑。要說今村俊之,便是去年平安夜在看店的學生;替華苗小姐和我們包裝禮物的——雖然我記不清楚了——應該都是他。現在說要向那位今村同學打聽消息,莫非高千認為鴨哥的事和去年的華苗小姐一案有關?
不過,華苗小姐的案件不是獨立的嗎?不光是華苗小姐,這一連串的案子彼此之間應該都沒有直接關連。
五年前的鳥越久作一案,隻是遺書被無情的家人藏起,與華苗小姐的死無關。倘若來馬先生的說法屬實,那麼華苗小姐生前並未造訪過,不知道鳥越久作一案的可能性自然很高。當然,或許她曾從其他管道得知此事,但無論知情與否,都沒有太大的差別;至少差別不會大到足以推翻她對人生絕望,因而衝動跳樓的事實。
也許鴨哥是得知過去的兩件案子後,才起了“模仿”之心;即便如此,光就這點關連性,還不需要去向今村俊之打聽消息。那麼,高千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可是,學生的身家資料是必須保密的。”
“我知道,但還是要拜托你。”
“有那麼重要嗎?”
“對。”
“你什麼時候要?”
“越快越好。”
“要多快?”
“可能的話,在今晚之內——”
“好吧!”或許這仍舊得歸功於高千的說服力吧!藥部小姐站了起來。“既然你這麼堅持,反正學校就在眼前,我去替你查一下。”
“你能進事務室嗎?”
“請留值的人替我開門就行了。呃,經濟係三年級的今村俊之,對吧?”
“麻煩你了。”
“一誌的事,能向他問個明白?”
“或許可以——”
“我馬上回來。”
“拜托你了。”
待藥部小姐離去後,高千輕聲說道:
“——我說了謊。”
“咦?”
我們不禁麵麵相覷。
“什麼意思?”
“就算查到聯絡方式,也和鴫田老師無關。”
“咦?”
“什麼?”
“因為鴫田老師的事,我已經明白了。”
“已經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
“你已經知道小鴨為何跳樓了?”
“對。當然,實際情形得問本人。他的意識已經恢複了,要確認也隻是時間上的問題。”
“是怎麼回事?高千,你快說明啊!那小子果然是因為繪理的事而絕望輕生的?還是差點被人殺害——”
“在說明之前,小漂。”
“幹嘛?”
“能替我邀繪理及大和過來嗎?”
“咦?現在嗎?”
“嗯。”
“當然,有必要的話,我就算硬拉也要把他們拉來——這麼說來,他們和這件事果然有關?”
“我想他們兩個在今天中午時應該被警方問過話了,現在八成為了這件事而坐立不安;你隻要表現出‘我們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用擔心’的態度,他們應該就會來的。”
“雖然我搞不太清楚是怎麼問事——我試試看。”
漂撇學長走向公用電話之時,藥部小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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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千正在打電話,這裏是漂撇學長家,而她正打電話到今村俊之的老家去。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但談得還挺久的;繪理與大和一臉不安地看著高千那小波浪卷發披垂的背影,神色凝重地等待她講完電話。
大和似乎剛下班,穿著西裝,打著領帶。他從前的長發變得短了一點,外貌上並未有太大改變;但或許是憂愁的表情所致吧!看起來已完全是個社會人士。
繪理緊貼著大和。說歸說,似乎不是因為他們複合之事已然曝光,便明目張膽起來;她應該隻是不安——對接下來的發展不安。
等不及高千講完電話的不隻這兩人,漂撇學長顯然也像搖晃不休的罐裝啤酒一般焦急。他恨不得立刻打開“拉環”,對著高千爆發問題;但他找繪理等人來時已謊稱自己明白所有來龍去脈,因此又不好開口發問,心情便如隔靴搔癢。
小兔表現得雖然鎮定,但見了眼前的兩人,似乎又再度因繪理背叛鴨哥之事而受到打擊,一反常態地悄然無語。
“——是,這麼晚了,真的很謝謝你——”高千又重新拿好本欲放下的話筒。“啊,抱歉,我已經有交往對象了。”
雖然我們不認識今村某人,但對方似乎認得高千。無論是為了何事,難得高千打電話到家來,他便抓住這個大好機會開口邀約。
“好了——”
高千一放下話筒轉過身,繪理與大和便抬起頭來。
“我就直接進入正題了。弦本學姐、東山學長,你們已經從警方口中得知鴫田老師的事了吧?”
大和微微點了頭。
“當時,他們可有問及你們昨晚的不在場證明?”
這回兩人都沒反應,但他們的沉默隻能解釋為肯定。
“——你們是怎麼回答的?”
大和一度開口,卻說不出話來;至於繪理,似乎已決定交由他處理,藉以保持平靜。
“喂!你們別不吭聲,回答啊!”漂撇學長按捺不住,出聲怒吼;他似乎也被自己的大嗓門嚇著了,清了清喉嚨:“——還、還有啊,繪理,你昨晚到底跑到哪裏去了?還沒出嫁的姑娘家怎麼可以這樣!”
他已經完全陷入了監護人心境,仿佛下一刻便會大叫:“爸爸絕不許你這樣!”
“我到處找你耶!想告訴你小鴨出事了!可是你卻——你到底跑去哪裏了?”
“我想,”高千插嘴:“應該是在東山學長家吧!”
“咦……咦咦咦?”
“對吧?”
麵對高千的質問,猶豫著該不該回答的依然隻有大和,繪理似乎早已打定主意不開口。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們快說啊!”
“我想他們應該很難啟齒,因為說了實話也沒人會相信。事實上,你們提出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但警方並未采信——對吧?”
打定主意袖手旁觀的繪理驚訝地抬起頭來。
“這是我的想象,你們兩個在昨晚十點左右,都被一個不知名人士找了出去,是不是?”
“沒……”繪理目瞪口呆,嘴形猶如咬著乒乓球;她的表情倏然亮了起來,點頭如搗蒜。“沒錯!真的就是這樣!”
“可、可是,為什麼?”大和的口吻反而多了幾分戒心。“高瀬,你為什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