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四曰清晨,天色正值拂曉,東方才剛剛露出魚肚般的幾絲光亮。
在太平軍的營寨,距離天上姬劉晴起居帥帳三五丈外,有一名身披甲胄的將領環抱著刀鞘倚在營房邊,困意連連地打著盹。
這名將領叫做楊峪,乃天上姬劉晴帳外親衛兵的統領,曾經是太平軍第三代主帥陳驀身邊的親兵,自前兩曰陳驀離開軍中前往南郡江陵後,楊峪便接手了護衛公主劉晴的職責。
“呀!”猛然間,劉晴帳內傳出一聲抓狂般的尖叫,隻見在帳外打盹的楊峪猛地睜開雙眼,一把握住刀鞘,幾步衝入帳內。反應之快,叫人很難想象此人方才還在打盹。
一臉凝重地撩帳闖入進去,楊峪疑惑地發現,帳內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硬要說有什麼違和吧,那就是劉晴因為熬夜而顯得通紅的雙眼與眼眶下那一抹淡淡的灰黑。
“公主?您是早早起來了,還是……一夜未曾歇息?”小心翼翼地問著話,楊峪瞥了一眼帳內床榻位置,見床榻上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他心中哪裏還會不明白,一臉擔憂地勸道,“公主,就算是思考對付周軍的策略,可也要保重身體啊!”
因為曾經是陳驀身邊的親兵,因此,楊峪也清楚他們太平軍第二代主帥、也就是劉晴的生母之所以會病故的原因。
過於艸勞………
由於過於艸勞太平軍的將來,那位溫柔的女人年僅三旬便故去,成為了太平軍上下將士心中莫大的遺憾,以及第三代主帥陳驀心中永遠的悲痛。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無視著楊峪的勸說,劉晴抱著腦袋坐在桌旁,自顧自地喃喃說道,“那究竟是代表著什麼意思?——叮叮叮,叮叮?絕非是胡亂敲打這麼簡單,這裏麵必定隱藏著什麼隻有周軍才明白的訊息……”
見劉晴好似中了魔障般喃喃自語,楊峪微微皺了皺眉,沉聲喚道,“公主!”
“唔?”被楊峪一句話驚醒,劉晴下意識地轉過頭來,疑惑問道,“楊峪?你怎麼在這裏?”說著,她似乎注意到了帳外已漸漸有了光亮的天色,驚訝說道,“天亮了?”
楊峪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試探著問道,“公主在此想了一宿麼?”
“唔……”敷衍般地應了一聲,劉晴的目光再度回到了桌案上那張行軍圖上,嘴裏喃喃自語著什麼。
見此,楊峪微微歎了口氣,心中暗暗責怪自己督促不力,原以為眼前這位公主殿下昨曰早早入睡,也沒料到她竟枯坐在帳內苦思了一宿策略。
“公主,時辰還早,您還是先歇息一會吧,待辰時……唔,待午時末將再喚您起來……”
“我還不困,你先下去吧……”劉晴搖了搖頭,揉了揉腦門,強睜著睡意朦朧的雙目,繼續注視著行軍圖。
說實話,她這幅模樣實在沒有什麼說服力。
“……”楊峪微微皺了皺眉,心下暗暗想道,果然,恐怕也隻有陳帥的話,這位公主殿下才會聽得進去吧……
想到這裏,楊峪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笑意,看似是抱拳領命打算退出帳外,可在轉身的工夫,卻故作喃喃自語般說道,“唔,這件事得記下來回頭稟告陳帥……”
“站住!”還沒等楊峪抬腳邁出一步,劉晴仿佛受驚的兔子般渾身一顫,吞吞吐吐說道,“你……楊峪,你方才說什麼?”
“沒說什麼啊,”楊峪聳聳肩,故作不在意地說道,“隻是陳帥臨走前吩咐過末將,叫末將看著公主……公主有什麼不乖、不聽話的地方,若是末將苦勸無用,陳帥叫末將一一記下,回頭稟告於他!”
“你在威脅我?”聰慧如劉晴,哪裏會聽不出楊峪話中的威脅意味。
“末將哪敢?”楊峪聳了聳肩,露出一副很無辜的模樣,似笑非笑地望著劉晴。
作為陳驀最初時候的親兵,楊峪可以說也是看著劉晴長起來的,心中自然清楚劉晴對陳驀那份傾慕之情,他可不怕她不買賬。
“楊峪,你越來越可惡了!”劉晴氣呼呼地瞪著楊峪。
“嗬嗬,哪裏哪裏……”仿佛是聽到什麼誇獎般,楊峪笑嘻嘻地摸著腦袋。
“我是在誇獎你麼?”本來就心情不佳的劉晴氣地火冒三丈,正要開口,卻見楊峪輕笑一聲,眨眨眼睛說道,“公主您看這樣如何?您乖乖上榻歇息,末將回頭就不向陳帥打小報告,說公主的壞話……公主可要知道,陳帥最信任末將,無論末將說什麼,陳帥都會相信的……”
“你……”劉晴氣呼呼地瞪著楊峪,見後者絲毫不為所動,氣勢頓時弱了下來,一臉不情願地說道,“哼!回頭定要陳大哥革了你的親兵統領職務!”
“是是是……”楊峪毫不在意地輕笑一聲,抬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輕笑說道,“半柱香工夫後,末將再進來,若是公主已乖乖歇息,末將就當昨夜之事沒發生過,反之嘛……”
“知道啦,出去!”劉晴一臉不開心地嗬斥道。
雖然同樣是將她讓小孩子看待,可陳驀總歸是她心中暗暗喜歡的對象,哪怕有時候劉晴因為陳驀拿她當小孩子心中不滿,嘴裏也不會說出來,可對於眼前這個楊峪,她顯然沒有那個好耐心。
“那就不打擾公主歇息了!”輕笑一聲,楊峪轉身正要離開,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轉過頭去,對劉晴說道,“公主,末將聽人說,女子本屬陰,熬夜恐沾染幽府鬼氣,即便不至於厲鬼纏身,亦會有損於容顏哦……”說著,他也不等劉晴有何反應,徑直走出了帳外。
不得不說,劉晴被嚇到了,雖說她的聰慧不下於長孫湘雨,但終歸還是無法超乎這個時代的束縛,別說她,長孫湘雨在遇到謝安之前,不照樣篤信鬼神之說麼?
唔,應該說,長孫湘雨如今依然還是很迷信的,要不然也不會弄那些連梁丘舞與金鈴兒都不會去相信的旁門左道,隻為讓自己為謝安生下一個兒子,而不是女兒。
隻能說,再聰明的女人,一旦沾到她們心中重要事物的邊,都會變得不理智。
“可惡,這麼咒我,回頭一定要陳大哥革了你的統領職位……”低聲咒罵一句,劉晴無可奈何地倒在床榻上,事實上,她本來就有些吃不消了,如今一躺床榻上,隻感覺雙眼皮沉重地很,不消片刻便已熟熟睡去。
大約半柱香工夫後,楊峪又進來瞧了一眼,見劉晴躺在床榻上睡地香甜,心下微微一笑,再度退出帳外。
對於劉晴的話,楊峪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他是陳驀的親信,怎麼可能會因為劉晴幾句抱怨的話,就使得陳驀將其革職?正是因為陳驀信任楊峪,才會將護衛劉晴的職責交付他。
“唉,有時候還真是叫人頭疼……”輕笑著搖了搖頭,楊峪叫部下搬了條凳子來,繼而,坐在帳外閉目養神,雖說不怎麼舒適,倒也能夠解解乏。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動了楊峪,他睜開眼睛,正巧望見副帥伍衡一臉不渝地走過來。
“伍副帥!”楊峪起身抱拳呼道。
“楊統領,”伍衡點了點頭,目視帳內說道,“公主起來了麼?我打算與公主商議一下強攻周軍營寨的事宜!”
楊峪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發現眼下不過辰時,換而言之,帳內的那位公主殿下僅睡了一個時辰左右。
“公主還未起身……”
“都這個時候了……”伍衡皺了皺眉,正要撩帳走進去,卻見麵前突然橫過來一柄未出刀鞘的佩刀。
直視著伍衡那有些惱怒的神色,楊峪不複一個時辰前與劉晴說話時的和藹,眼神冰冷,一字一頓說道,“伍副帥,我說,公主還未起身!”
話音剛落,就見伍衡身後幾名親兵厲聲喝道,“楊峪,你什麼意思?——膽敢這般與伍帥說話?”
“伍帥?”楊峪聞言輕笑一聲,淡淡說道,“是伍副帥吧?”
“你!”伍衡身後那幾個親兵們勃然大怒,下意識地摸向腰間佩刀,卻隻聽鏘鏘鏘幾聲,楊峪身後那一排親衛紛紛已抽出了刀鞘中的刀,拔刀的速度,何止比伍衡那些親衛快上一籌。
“天府軍……”伍衡的雙目眯了眯,神色莫名地望著楊峪身後那二十餘名氣勢不凡的太平軍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