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誠的臉還是那樣的平靜,雖然有點大量失血的蒼白,可是眼睛裏還是有如一湖止水,波瀾不驚。他轉過來,甚至還對白衣女子微笑一下,道:“沒有關係。就算你真要殺了我……咳,我也不會躲開的。這一劍,算我還..還你的,咳咳..還有你..你族人的,咳,你,你再刺我…我…一劍吧!”
那把寶劍如一泓秋水,長劍上還是如昔清鋒無痕,所有的鮮血都迅速自劍尖滴灑地上,如往昔一般清澈映人,可是白衣女子卻沒有接,她的手也沒有平時那樣鎮靜,沒有了平日的穩定,它在發抖。
不,白衣女子整個人都在發抖,她麵紗下的小臉更掛了兩道濕漉漉的淚痕。
白衣女子如一隻受驚的小鹿,她衝著浴血渾身地崔子誠突然大叫起來,聲音既悲又痛:“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你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崔子誠微笑著,原來蒼白無血的臉更是一片煞白,就連嘴唇,也無一絲血色,顯得灰敗幹涸。他的血全噴湧得身上,染得遍身全是,可是他沒有去理會,他對胸口的傷勢的關注比起貴婦人對廚房打翻的油瓶那種不屑一顧還要無視。
他將劍輕輕地送入白衣女子的劍鞘,微笑著安慰著顫抖不已的她道:“不要怕……我不會死的,至少,在完成我心願之前不會……回去吧,回去你的家鄉,回去屬於你的地方,這裏很危險…我希望你永遠開開心心地活下去,而不是客死異鄉,回去吧……我也要走了,看見你我很高興,很高興……”
崔子誠撿起地上那個布包,朝不住顫抖的白衣女子擺擺手,轉身,緩步離去。
風在吹,血在流,人在緩行,歌在輕起,聲音在漸遠漸行……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淡淡地歌聲,淡淡的哀傷,淡淡的人影,淡淡的血路。看到這一切,白衣女子臉上又添新的淚痕,這一個謎一般的男子,雖然隻是相遇相見相識不過小半個時辰,可是卻像相處了一輩子的親人一樣熟悉,還像前一輩子就深恨於心的冤家。
他緩緩地來,他又緩緩地走,一點也不聽自己的勸阻,他是那樣的固執,他是那樣的哀傷。
他走了,可是也帶著了自己的心,自己的魂。
為什麼他要那樣做?他為什麼一定要入侵自己的國家?他為什麼一定要入侵略自己的族人?他為什麼一定要聽從那個什麼大哥的遺願?他為什麼要那樣地對自己?他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這些?他為什麼不躲開自己的一劍?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的好?他到底是誰?
他到底是誰?
白衣女子痛苦地搖頭,她一點也記不起自己的記憶中何時有這一個似乎很熟悉的他,一個就像親人一般的陌生人,她不記得自己什麼地方見過他。可是他是那樣的熟悉,他是那樣的親切,他是那樣的憐愛,他是那樣的溫和。
他絕對是第一次看見,絕對是第一次相識,可是,他又似乎在她的心中的一個淡淡的影子,他的身影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影子。
他受了自己的一劍,可是不但沒有生氣,臉上還有一種微笑,他似乎在解脫,似乎在償還什麼東西給自己一般。一劍穿胸,他不但沒有痛苦,而且似乎在感激,他一點兒也沒有躲閃的意思,他在心甘情願地承受著自己的攻擊。
難道他知道刺在他身上的劍,自己也會心痛嗎?
白衣女子自己也不明白,雖然那個隻是剛剛相遇隻是剛剛相識的陌生人,可是,她能明白他,她能讀懂他深深隱藏起來的心,她能讀懂他眼中的哀傷。雖然她應該恨他,應該殺了他,可是她知道,她,內心裏更願意成為他的親人,而不是敵人……可是他是那樣的無情,他為了舍自己而去,他不但激得自己出手殺他,還生受自己一劍,他在拒絕自己向他走近,他真的很無情,就像一座冰山,他,在拒絕著自己……
崔子誠雖然不知道白衣女子在想些什麼,但他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剩下的就要靠那個被自己騙的團團轉的吳麒,吳大總管了。
“哼哼,該來的,都來吧。”離開後的崔子誠站在一棵樹上,眺望著遠方,不經意間,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