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空把老態臃腫的紂王乜斜了一眼，心裏盤算：這淫君對房中術誌在必得，不會輕易放過同門黃山君的，即使把房中術傳給了他，像他這樣的淫蕩之人，也未必能如法炮製，於是他便把彭氏房中術歌謠順口念了出來：
去金之精，合石之液。
列為夫婦，給為魂魄。
一體混沌，兩精感激。
河東覆載，鼎侯無忒，
洪爐烈火，火焰翕赫。
煙木及點，焰不假碧。
如畜扶桑，若藏霹靂。
姹女氣奇，嬰兒聲寂。
透出兩儀，死與四極。
壁立幾多，馬馳一驛。
宛其死穎，適然從草。
惡除善遷，情易性矣。
柴色內達，精芒外射。
熠若火生，乍凝血滴。
號曰中還，退藏與密。
霧散五內，川流百脈。
骨多金植，顏駐玉澤。
陰性乃敷，陰功乃積。
南啟渡石，北鬥落籍。
紂王惶然：“此即為‘房中奇術’？”
彭空笑曰：“然也。積薪即有火燃，彙水自成大波。去了根本，焉有花木。”
紂王無語。
彭空曰：“清心寡欲，先以七日為期，爾後再予遞增。大王能踐此約，養壽方能入門。大王如覺難耐，彭空就此告退。”
紂王忙曰：“寡人踐約，寡人聽命。”
彭空笑曰：“清心寡欲，自得其樂。”
……
“速傳妲己！速傳雀丹兒！”當失態的紂王將水淋淋的裸身跳出浴桶時，公也度終於從失望和惶悚中弄懂了一個理兒：積重難返，本性難移。
近伺們七手八腳，慌忙為紂王擦身、披衣。
公也度看見君王眼瞳中倏然迸射的亮光，微紅、幽藍，閃爍無定。
這當然是山林野物身上可見的亮光。
公也度頹然垂首，臉膛上滑過幾絲涼意。
他哭了。
為自己哭。
然而他很快便鎮靜下來，仿佛剛才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他挺直腰脊，揚手放聲：
“傳——！”
他又噎住了。
公也度話未出口，一陣轟人的香風裹著妲己已經快步走進了浴房。
看看妲己，千嬌百媚如常，壓不住的怒氣也寫在了臉上。目光掃過浴桶，掃過近伺，掃過公也度……當在紂王失態的臉上落定時，她意味深長地“噓”出一口長氣。
“妲己……不傳也來了。”
公也度忙欠身：“王妃？”
妲己笑而無聲：“公也度，你好辛苦啊！”
公也度聽話聽音，明白了妲己所指為何。這女人也許早就防不勝防地窺探到了這幾日彭空和紂王之間的事體，當然，還有他公也度在這事體中使嬪妃必生妒恨的種種作為。說到底，無非就是怕自己搶了頭功，那麼，你妲己這些年任君淫樂、伴君縱欲，而一度受寵又害怕失寵，不也同樣是為的是討功邀賞麼？
唉唉，這陰陽人世也真狗可惡的，在許多時候，女人們靠著自己天生就有的姿色，使男人在權利場中敗下陣來。女人並不想誤國，但是女人卻太容易誤人。
這一“誤”，有時是要讓男人搭上性命的。
再瞥瞥妲己花朵般的臉龐上經過裝扮的笑影，公也度的厭惡與戒備同時在胸中翻騰。
當然，更多的是發怵。
對於紂王的變卦，爭辯不能的公也度不能不痛心疾首。看來，無道之君要想入道難如登天。紂王是不可能脫胎換骨的。在他難熬肉欲時，*的妲己自然也會攀援直上，重施驕橫。麵對妲己，公也度雖是窮於應付畢竟還可以應付。萬一紂王因毀約，未得“房中術”而遷怒自己……那就禍在眉睫了！
妲己的聲音又拍打過來。
“公也度，這浴宮如此熱氣騰騰，你怎麼反倒是滿臉冷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