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歲,母妃走了,我沒有母親了。
我哭了一天一夜,更不明白,為什麼他們不像自己那樣傷心。
那幾天,我不敢去找你,怕我會忍不住抱住你。
當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的時候。
你來了,拿了一支我最喜歡的海棠來看我了。
我太高興了,終究沒有學會該怎樣控製自己的感情,一下子抱住了你。
十四歲,我隨著父王去打獵,不小心摔下了馬。
很奇怪,摔下馬的一瞬間,我沒有想過會有多疼,而是又要見不到你了。
躺在床上,我很無聊,無數次想偷偷去找你。
可,你像是知道我想你了似的,晚上我睡了,什麼都不知道了,你才會偷偷來看我。
送了一個木雕。
其實,我沒有睡著,也看到了你的一言一行。
十五歲,我第一次知道情竇初開這個詞。
我跑去問王姐,問她,它是什麼意思。
王姐說:“是思念,是相見,是欣喜,是不舍,也是利劍”
我想了又想,前麵四個我好像明白了,那是我見到你時,才會有的。
可是最後一個利劍,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十八歲,父皇告訴我,要成親了
我嚇得趕緊去找你
我想要你告訴我
不要成親
你沒有回答,隻是將手裏的佛珠轉了一圈又一圈。
最後告訴我
要幸福
我很委屈,那是我第一次朝你發了脾氣,跑了出去
一直到現在,我也很討厭那時的你。
現在,我領了聖旨
等到來年開春,就成親了
拿著聖旨的那一刻
我才明白了皇姐所說的利劍二字
果真是鮮血淋漓
然後,我不顧一切跑來見你
不敢想讓你挽留什麼
隻是,再折一支海棠,如何?
期冀又卑微的祈求下,那和尚的臉色終是浮起一絲微笑,隱藏了許多感情的浩瀚眼眸望向南榮寶華。
“好”
聲音低低的,清冽又溫熱。
隨後,和尚來到海棠樹下,沉吟了半晌,取下一枝還未盛開的四季海棠,嫩路的芽苞與滿樹粉紅格格不入,卻在那隻寬大白皙的手上顯得相得益彰。
他轉過身,進入佛堂的腳步頓了頓,帶著一絲扭捏的眼神看向裏麵的女子。
南榮寶華笑了笑,淚花悄然無息落下,很快消失在唇角。
她像是懂得了他的意思,起身去找他。
她知道,和尚不願在佛祖麵前贈予她海棠區,他想以男子的身份送給她。
兩人相對而立,距離始終保持在一丈之外,毛絨絨的雪花落在兩人肩上,增添無數淒涼。
嬌嫩透紅的小手接過海棠枝丫,嫩綠待放的芽苞就是未知的南榮寶華。
明白了,他希望以後的南榮寶華像花苞一樣盡情綻放,即使,沒有他。
撲哧,她笑得明媚如花,吹的淩亂的烏發舞動著,圓潤的眼角彎彎如月。
霎時,漫天的雪花都慢了下去。
和尚一怔,隻覺得自己恍如在仙境,而那裏隻有他和她兩人。
雪下得愈大。
有那麼一刻,他發瘋似的嫉妒落在她發梢眼睫上的雪花。
周遭的一切被他們隔絕開來,無論是慈悲為懷的佛祖,還是律法森嚴的宮牆。
最後的最後,兩人還是一言未發,平靜卻似淵的眼睛兩兩相望,暗藏的情愫隻有他們知道。
到了後來,南榮寶華不帶一絲流連,轉身離去。
這一次,是她先離開的。
時光飛逝,距離下旨婚娶已經過去了四個月,成親的日子就定在陽春三月。
頭上,溫煦的日光淡薄如月芒,南榮寶華思緒翻湧而出,又很快回籠。
垂首,錦繡嫁衣刺眼的光芒暗淡了些許,耳邊驚然響起法丈常說的那句話。
佛家所言,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也罷,從此天涯明月,各安一方。
寶華可愛嬌俏的臉上日漸消瘦,光打在臉上,竟也有了棱角。
昨日之海棠如過往雲煙,不消幾日,便成雲化雨,散弭與天地間。
“如今,也該忘了。”
南榮寶華對自己喃喃,似是在努力說服自己。
聲音飄渺似靈,好似千萬重的心緒陡然升起,突然襲來的輕快感讓有些飄忽。
白衣似雪的宮牆披上鮮紅外衣,自上往下看,倒是一副美不勝收的書畫。